第210章(1 / 2)

“拂儿啊……”李悔看着白拂颤抖的背,神色疼惜却沉重,“你不知道我的过往,我欠下的债太多,多到我想要达到的巅峰,就在这个相位上。”

“或许换成二十年前的我,有了如今的民心顺应,我会毫不犹豫地登上那个位置,不论世人如何评判我,我都不在乎。”

“可是如今的我,早已不是从前的我,我只想在我有生之年尽可能地保着北霜国的百姓过着平和的生活,就够了,至于我死了之后会如何,我管不了,也没有办法管了。”

“呵,你们若是说我没有骨气没有志向都好,我就是这么个自私的人,从来都不是你们想的那般大义且正义。”

“不,我不仅是个自私的人,还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这样的人,比如今你们眼中的窝囊王上,更不配坐在那个位置。”

“拂儿若是觉得跟在我身边实在太过憋屈了,随时可离开,拂儿与小子都可谓是大才,我不能自己不想飞也非要你们陪着我不可。”

说到这儿,李悔的目光虽然还是落在白拂颤抖的背上,却已然变得悠远,所看的,已不仅仅是白拂的背。

“不,不管大人是好人还是小人,大人都是拂与阿远的恩人,是师父也是父亲。”白拂说着,又朝李悔磕了一记响头,“所以,拂与阿远,永远不会离开大人。”

“……傻孩子。”李悔幽幽叹了一声,将右手搭到白拂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我总有一天会死的,就算你们不离开我,我也会离开你们的。”

“好了,起来了,我这还没死呢,可还不需要你这么一直跪着我。”李悔按按白拂的脑袋,又温和地浅笑了起来,“去帮我把方才的话传达给影卫吧。”

“大人,请容许拂斗胆问大人几个问题。”白拂只是抬起头,却未站起身。

李悔见着他这般严肃认真的模样,还是温和地笑着,道:“有话便问就是了,在我这儿还有什么不敢问的?”

“大人……可知自己中了毒?”白拂的双手依旧紧握成拳,紧张地盯着李悔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看。

李悔又是微微一怔,渐渐的,他不笑了,在白拂紧张到焦急的目光中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

“一开始就知道?”白拂声音颤抖地紧接着问。

李悔默了默,依旧微微点头,“嗯,一开始就知道。”

“那……是大人自己服下的毒药……!?”

李悔这回没有回答白拂的问题,反是微微摇了摇头,又浅浅笑了起来,有些无奈道:“拂儿啊,这一回你又是到哪儿找的大夫啊?似乎比太医有用多了。”

“大人,您为何要这么做……?”白拂笑不出来。

李悔没有正面回答白拂的问题,可白拂已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答案,那便是,的确是他自己服下的毒药。

“这件事,我本是想带进棺材的,以免你们为我挂心。”李悔轻轻叹了口气,“不过现在看来,我这个想法好像是不能实现了。”

“拂儿啊,你可是认为薛妙手动手只是凭她的喜好而不需要任何酬金?”李悔用手按捏着自己的双膝,看着白拂。

只见白拂先是默了默,紧着瞳孔倏地圆睁,难道——

“拂儿果然是聪明的,我不过这么一点,你便能猜得到答案了。”李悔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般,只缓缓悠悠道,“若不是用我的命来换小子的命的话,小子可活不到现在,那时的小子才七岁啊,不过是个无辜的可怜孩子而已。”

“一晃眼,这十七年都过去了,你和小子啊,都长成大人了,我啊,也老了。”

李悔说得如仿佛陌生人的事情一般神色语气都平静,白拂的心底却波澜狂掀,即便猜想得到答案,可经由李悔亲口说出来,他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且难以接受,毕竟……小子与他,和大人是没有任何骨血之亲的,他们……不过是大人捡回来的孤儿而已!

就在白拂这震惊得难以回过神时,李悔又拍拍他的肩补充道:“对了,这个事情万万不可让小子知道,我的命是没有多长时间了,可小子的路还长,不要让他往后的日子都活在惭愧中,拂儿是兄长,当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是,大人,拂谨记大人的话。”白拂心绪沉重地应着李悔的话,“可是……”

“倘有办法让大人可以活到自然的生老病死的那一天,大人,您可愿意继续活下去?”

“拂儿……此话何意?”李悔震惊。

“今日为大人看诊的大夫道,大人醒来后亲口问问大人的意思,大夫便在府上,可大人睡了七个时辰当是饿了,拂先让小东将晚饭端来,待得大人用完晚饭沐浴完毕,决定要见那位大夫了,拂再将他请过来。”白拂说着,又朝李悔微微垂首,语气恭敬,“至于通缉令上的那些人,此刻都聚在拂的菡萏别院中,大人若是想见冰刃,拂可随时将他请来见大人。”

李悔本就不大在乎自己的命,这番听到白拂提及冰刃,脑子里瞬间便只想着冰刃的事,有些诧异道:“都在拂儿的菡萏别院?”

“正是,大人。”关于这个事情,他也很无奈。

“看来九皇子今日这一趟来相府是没有来错。”

“请大人恕拂给大人添了不必要的麻烦。”算来是他失算了,没想到九皇子那个酒囊饭袋的身边也会有中用的人,竟然看得出那些个侍卫是因他的琴声而毙命。

“你和阿远小子从小到大给我添的麻烦还少吗?”李悔慈和一笑,“好了,起来吧,那位名为冰刃的男子既然在府上,便速去请他来见我,至于大夫一事,稍后再说。”

李悔说着就想要站起身,“不,不对,当是我亲自去见他才对,怎能要求他来见我。”

白拂却在李悔站起身前制止了他,“无需大人亲自跑这一趟,他这是到我那儿避难的,没理由连这点小事都不愿答应,大人放心,拂稍后定将他请到大人面前。”

白拂虽不知李悔为何急着要见冰刃,却没有再问理由。

大人行事,没有必要向他们多做解释,很多时候,他们只需要遵从便行。

白拂离开后,李悔才手扶床栏,极为缓慢地站起了身。

这一次,他没有再跌坐回床榻上。

然他迈开的脚步却极为缓慢,就像他的双脚上拴着千斤巨石一般。

李悔没有在意自己的双脚,就这么慢慢挪着双脚到了院中,走到院中的竹林间,将背靠在一株墨竹上,抬手轻抚着身旁的一株斑竹,动作轻柔,仿佛在抚摸着什么珍贵的宝贝般,眸光也渐渐变得柔和,呼吸变得均匀。

似乎,这片竹林是调整他心绪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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