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某……”李悔这才缓缓直起背,神色极为紧张又极为期待地看着司季夏的眼睛,一顿一缓道,“李某,能否知晓公子姓名?”
竟只是这个问题吗?
司季夏默了默,才应声道:“在下姓司,名季夏。”
他叫司季夏,却又不叫司季夏,因为他其实不姓司,季夏,也不过是他为自己取的名字而已。
他的阿爹与阿娘给他取名平安,阿暖亦唤他平安,只有平安,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可,他并不想将这个名字告诉任何人。
因为,没有必要。
“司季夏,司季夏……”李悔喃喃着司季夏的名字,忽而又惊诧激动地问,“司是南蜀国的皇姓,你是从南蜀国来……?是南蜀皇室的人!?”
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是南蜀皇室的人?他又如何会是姓司!?
“在下……”司季夏本是不想说,可看着李悔的神情及反应,他竟有些心生不忍,是以微微摇了摇头,“不,我姓司,却又不姓司。”
“我这身体里流着的血,与司家,没有任何联系。”他只是个连自己的生身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人,他只是个生来不受这世上任何人欢迎的人而已,一个冠以了别人家姓氏的人而已。
或许终他一生,他都不会知道他真正的姓氏是什么。
“那……”李悔心中想的事情太多,想问的太多,可要说出口问出口,他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与其说他是不知如何开口才好,不如说他是紧张,是害怕。
因为他想要知道真相,却又害怕知道真相。
司季夏看着明明想问什么却又难以启齿的李悔,又是默了默后才接着道:“我是个生来就不受欢迎的人,我不知晓我身体里流着的是何人的骨血,又或者说,我根本就不知晓我是谁,又为何会来到这个世上。”
这是除了冬暖故之外,司季夏第一次对某个人说出于他自己来说最为残忍的话。
而他为何会对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说出这于他来说最为残忍的话,连他自己也不知晓他答案。
或许是因为院中那些被照料得极好的竹子,又或许是那些挂在竹子上的竹牌上写着的一个个“安”字正好触动了他的心,又或许是他看他时那痛苦中又似乎知晓着什么的眼神,又或许是……忽然之间觉得的无需理由。
因为心中有起伏,因为想到了心底最为苦痛的事情,致使司季夏连“在下”也不用了,而是用着最平和的一个“我”字。
“我之所以会从南蜀国来到北霜国,来到这云城,是为寻找一个答案。”
“是南蜀东陵段氏侯府的三公子给我指引的方向,他让我到北霜云城来,道是这儿当是有我想要知晓的答案。”
“而我从大人看我的反应来看,或许,大人像段三公子一般知晓些什么,又或者,大人正是可以给我解惑的那个人。”
司季夏将这些话道出口时,神色平静如常,可只有他自己知,这些话,说出来是需要他极大的勇气。
因为没有人生来不想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没有人不想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到这个世上。
而李悔听着司季夏的话,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急剧刷白,眸中纠拧着痛苦,双手将榻上的衾被抓紧得几乎要将其撕碎,失血的双唇颤抖不已,却仍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莫说一句话,便是一个字,都没有。
司季夏说到这儿,顿了顿,将手探进衣襟里,取出了一件什么东西来。
而李悔在看见那件东西时,他慌忙地竟是想要下床来,奈何他这一时之间竟是忘了他的双腿已然不能动弹,就这么重重地从床榻上摔滚了下来!
司季夏看着李悔,正拿捏着那件东西的手猛地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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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就让我自己一人走吧
司季夏拿捏着从衣襟后取出来的东西,看着从床榻上滚落下来的李悔,手猛地一抖。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块墨玉佩,一块精雕细琢着一个“段”字的墨玉佩,用深红色的细绳穿引着,挂在他的脖子上。
这是冬暖故为他挂上的,道是这块墨玉佩于他来说,当是很重要。
现下看来,这块墨玉佩,确实很重要。
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然知道,这块墨玉佩,与他的身世有关。
而知晓他的身世的人,就在他的眼前。
并且,或许眼前的人,正是这居中人。
“大人……”司季夏不仅捏着玉佩的手颤抖着,此刻连声音都带着隐隐的颤抖,“可是识得这块墨玉佩?”
司季夏的手是微微颤抖的,声音也是隐隐颤抖的,便是眼眸,都在轻轻晃颤着。
他墨色的瞳眸里,有紧张,有期待,还有些……不安与害怕。
“我……”李悔跌坐在床前的踏板上,双肩颤抖得厉害,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抬起了头,定定看着司季夏挂在脖子上的那块墨玉佩,眼眸深处是巨大的悲哀、无尽的痛楚与彻底的悔恨,“我……识得。”
司季夏瞳眸微睁,惊得瞬间站起了身,凝视着李悔的眼眸,将挂在脖子上的那块墨玉佩捏得紧紧的。
他……识得这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