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虞隐约记得,那时候,天玄道长盯着自己看了好几眼。
那样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寻常。
此后,天玄道长便自荐做了自己的师父。
但是,他倒常让自己读些道法玄义,说讲些仁君治世之道。
“大皇子深夜来访,可有何要事?”天玄道长道。
“我自三岁随师父修行以来,多得师父勤心教导,不过,如今世乱马荒,我还一事无成,难免扼腕可惜。”穆虞道。
天玄道长闻得他这番言语,向前缓缓踏了几步,走至殿中正椅上坐了,点头道:“如今浣月之外,北有图蒙、元常、御风、马遂;西有明丹、可奉、拙顷、连方;南有迟越、奉治、南竹、长岳、荷风、仙楼等大小共十八国,十八国之外,尚有焉知、鹏华、摩崖等诸多异国,四方纷乱已非一日。”
“当年先祖马上征伐,将尺除、凤鸣、散寰、纣无、奇嗤等十几个小国归于浣月旗下,方有了今日浣月的安乐盛景,能与北之御风、南之迟越、西之明丹等坐分天下。若能将这十八国亦收于浣月,则天下可得长安。”穆虞道。
天玄道长微微点了点头,道:“大皇子志关天下,抱负可追先祖。”
“师父可有能助征伐战胜的道法?”穆虞目光灼灼地望着天玄道长道。
“这个、却无。”天玄道长道。
“师父道法造诣深厚,能伏妖除怪,怎会无有征伐战胜之道?”穆虞奇道。
“修习道法只为祛除妖魔、还天地冥三界以整饬,维护天纲道义,并非为征伐屠戮之事。”天玄道长道。
“师父……”穆虞还待再言,天玄道长却打断他道:“大皇子胸怀天下之心,贫道切感于怀,但天下之心归于仁者,大皇子饱读圣人贤书、史籍典册,当能明晓此理。”
“仁者欲治天下,亦须先有这天下,弱者但为鱼肉,何谈治国!”穆虞却朗声不平道。
“我授大皇子之道法,进可保浣月安乐、退可修一身自安,侵略屠戮、则非仁者所为。”天玄道长道。
顿了顿,看穆虞只望着自己,并不言语,便道:“前日所授苍狼决,可有勤心练习吗?”
“不敢疏懒。”穆虞答道。
“道在持而不松,如此甚好。”天玄道长点头道。
穆虞便辞了天玄道长,出了观是殿,踏着西沉的月色,踱回了三省宫。
天方拂晓之时,穆虞便来到定平校场。
朗干帝与一众将士亦已来至,整装待发。
此次随军出征的有骠骑大将军呼延浩庭、镇军大将军佘运、云麾将军郑至永、定南将军左城晖等一干将领。
各将领家中男儿皆来相送父亲、兄弟奔赴战场。
年长的十七八岁、年幼的不过六七岁。
除穆虞外的几个皇子:二皇子穆仁、三皇子穆叙亦都聚在校场、其他皇子尚年幼,今日未至。
“我等君臣驰骋沙场、保浣月平安,尔等在家中须勤谨练武习文、将来亦是我浣月的栋梁之臣!”朗干帝在凯旋台上向一众送行男儿嘱道。
“谨遵圣命。”众男儿跪拜领旨。
饮过送行酒,朗干帝率领众将士向城外浩浩荡荡出发。
大军走后,定平校场显得空空荡荡。
一些年纪小些的孩子便禁不住哭了起来。
年岁大些的兄长便去安慰哭了的孩子。
二皇子穆仁年方七岁、三皇子穆叙更是年幼,闻得哭声,亦哭了起来。
“二弟、三弟,你们怎地也作这般女儿之态?快别哭了。”穆虞皱眉道。
穆仁、穆叙仍是哭泣不止,举起衣袖一边哭一边抆眼泪。
穆虞望了望这一片哀哀之相,展身跃上凯旋台。
“驰骋山河、征伐战场、扬浣月之国威、守浣月之疆土乃男儿本色,有何可哭?”穆虞立于凯旋台上朗声道。
闻他此言,有几个孩子止住了哭声,还有一些仍在小声抽泣。
“取战鼓来!”穆虞向一旁的兵士道。
四个兵士便去抬了一面一尺宽的夔皮战鼓来。
穆虞拿起鼓架上的椴木鼓槌来,抬起双手,运起内力,擂响战鼓。
鼓声沉沉有力、慷慨磅礴,声不震耳、却振奋心神。
哭泣的孩子们止住了哭声,抆干了眼泪,抬眼望着台上穆虞映着朝霞的身影。
穆虞住了鼓声,转身向台下道:“八岁以上的随我去宫内校场练习。”
台下送行的孩子们皆跪拜称:“是!”
穆虞跳下凯旋台,率先向外走去。
出了定平校场,大一些的孩子便随他入宫,小些的孩子便由随行而来的家丁带回家中。
穆虞回头看了看,叫住了一个准备回去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