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葭便欲去扶她,她却磕头不止,道:“当日并不知是将军在此,还敢……总之,都是民妇错了,请将军千万恕罪……”
“郑大婶,”宁葭手上使劲,将她拉了起来。
其他路过的村民,又都已远远跪在了地上。
宁葭亦上前,将他们一一扶起。
这些村民兀自战战兢兢,不敢言语,更不敢动弹。
“郑大婶,”宁葭仍回至郑大婶处道,“冯大伯一家怎么搬走了?”
“他们家?”郑大婶道,“哪里是搬走,是实在、过不下去,带着婆娘孩子、讨饭去了。”
“怎么会这样?”宁葭大惊道。
“他家里唯一剩下的一头牛都被牵了去,哪儿还能耕种?何况,他总跟官家的人对着干,现在几家的老爷都不把地租给他了,他还能怎么活?”郑大婶道,“唉,这都是造孽啊。”
“那冯大伯现在人在何处?”宁葭道。
“这却不知,他们家走了以后,就没有回来过。”郑大婶道,“也不只是他们家,这村里,还走了几家呢。”
“还走了几家?”桃叶奇道,“这又是为什么?”
“官里催着要缴房屋的租银,不按时缴的,便收了房子了。”郑大婶道。
“房租之事,不是在祝县令罢免之时便已经免去了吗?”宁葭惊道。
“祝县令走了以后,又来了一位柯县令,说还是照先例缴纳。”郑大婶道。
“柯县令?”桃叶道,“他怎么也是这样?”
宁葭蹙眉一回,道:“多谢相告,郑大婶且去忙吧。”
郑大婶忙行了一礼,匆匆走了。
“桃叶,可要回家看看吗?”宁葭道。
“嗯,好久没有回来了。”桃叶道。
于是宁葭与桃叶便向桃叶家中走去。
一路之上所见村民,皆跪拜叩头。
宁葭亦一一扶起。
拐过几处农屋小院,便见一株梅树伸展着枝条,自墙内探出,正是桃叶家中。
推开屋门,院中一切如旧。
逃走那日狼狈慌乱,院中物事杂乱横倒,蒙着厚厚的灰尘。
屋中亦是如此。
一些保留着的旧木上,还留着烟火烧焦的痕迹。
宁葭望着这些黢黑的痕迹,脑中又浮现出那个焦急而坚强的身影,侧头望向桃叶,倾洒的晨光映照着她明亮的脸庞,如初见时一般。
“家里还和从前一样。”桃叶松了一口气道。
又望向宁葭行了一礼,微笑道:“这还要多谢皇上。”
宁葭亦向她点头微笑,眉间却忧思不去。
桃叶额头上的疤痕,虽然被发丝遮去了许多,但隐约之间,其猩红之色仍难以不见。
“也不知道冯大叔他们去了哪儿。”桃叶道。
“要去寻他们吗?”红萝道。
桃叶亦望向宁葭,宁葭却摇头道:“不必了,如今,我有何颜面见他们?”
“这是哪里话?”红萝、桃叶奇道。
宁葭却未答言,走出门外,道:“去学堂看看吧。”
“孔先生的学堂吗?”桃叶忙跟出来道。
“嗯。”宁葭点了点头。
学堂的门开着,陈忠正在院中打扫落叶。
“陈大哥,好久不见了。”宁葭进门向他微笑道。
“将军?”陈忠倒吃了一惊,便要下拜。
宁葭上前将他扶住,道:“不必多礼。”
又道:“如今孔学士已在净月城中,陈大哥可愿同去吗?”
“多谢将军美意,不过先生离开青云村时,嘱咐我在此看守门户,扫祭老爷之墓,陈忠不敢擅离。”陈忠道,又问道:“我家先生他可还好吗?”
“他一切安好。”宁葭道。
桃叶亦上前问好,说些别后之事。
红萝则百无聊赖,来回走个不停。
宁葭看她如此,笑道:“且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