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进刚要命人关上老库房的大门,却见刘瑾迈步便往库中走去,忙问道:“公公要进库瞧瞧么?”
刘瑾点头道:“瞧瞧便罢,命人掌灯。”
小太监点了两盏灯笼头前开路,刘瑾高凤等迈步入内,借着灯笼之光和屋顶上琉璃瓦的透光四下打量,刘瑾边缓缓沿着走道往里行,一边问道:“先皇们的物事在哪一间?”
“诺,最里边的哪一间,门上挂着锁的便是。”孙进指着第三座库房紧闭的门道:“这门锁的钥匙只有一把,便是挂在咱家腰上的这一把,放心吧刘公公。”
刘瑾眯眼看着门上挂着的黑色大锁,神色明显轻松了许多,停下脚步道:“好,小心当差,莫出纰漏,从今日起若有任何人私下里想借用先皇之物,你需的立刻向我禀报。”
孙进有些不太明白刘瑾的意思,不过他还是立刻答应了;灯笼照耀之下,第二件库房的门开着,里边的木柜子门也全部开着,里边的衣物明显有翻动过的痕迹,想必是康宁公主主仆在此翻找的结果。孙进出于职业习惯一件件的拿起来重新整理,两名小太监上前来帮忙整理。
至此刘瑾已经失去了再呆下去的兴趣,这里光线阴暗,存放的也都是些发霉的旧衣服,其中大部分人都已不在人世,呆在这里明显感到心情有些压抑,于是摆手道:“孙公公,看来你还有不少事情要做,便不打搅你了,我们去别处瞧瞧去。”
孙进忙躬身道:“公公好走,恕不远送。”
刘瑾等人走后,孙进忙招呼手下将康宁公主她们翻乱的衣物整理叠放归位,忙活的时候,孙进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今日刘瑾说的那些话有些莫名其妙,话语里似乎对尚衣监中皇上的龙袍的存放极为关心,一会儿要加强夜间守卫,一会儿又说有人可能会借用皇上的衣物云云,总之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孙进想了半天不得要领,索性不想了,心里告诫自己加倍的小心谨慎便是,只要不出纰漏倒也不必揣摩这些;离库之前,孙进下意识的转头对第三间库房的门上看了一眼,忽然间他觉得有些不对劲,门上的大铁锁的位置似乎不太对,平日里都是铁疙瘩垂在下边,现在却悬在上边。
孙进疑惑的走近,伸手在铁锁头上摸了摸,就听咔吧一声,锁头忽然断成两截,一截挂在上边,另一截直接掉落在地上,拴在两截锁头上的一根细细的丝线缓缓飘落。目瞪口呆中,孙进弯腰捡起掉落的那一部分凑在灯笼边细看,只见齐刷刷一道斩断的痕迹宛然如新,这一惊魂飞魄散。
孙进的心头剧烈狂跳,深吸一口气推了门进去,举着灯笼仔细的查看,发现北边香案上存放龙袍的锦盒似乎有被动过的迹象,孙进瞪大眼睛一只只的将锦盒打开,当打开到先皇弘治帝存放龙袍的锦盒时,孙进发出一声惊呼,那锦盒之中空空如也,先皇弘治帝存放于此的龙袍不翼而飞了。
孙进心头冰凉,一屁股坐在地上,张着嘴巴惊愕无声,很快他就明白这龙袍是何人取走的了。公主去时崔红英怀中抱着的木盒子的底层必是龙袍无疑,只是用枚红色的夹袄铺在上边遮挡罢了。当时自己觉得有些怪异,为何公主会拿这些存放许久的衣物回去试穿,多少有些忌讳才是。可就算是觉得有些怪异的举动,却也没法料到康宁公主竟然会来尚衣监偷东西,这也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孙进忽然想起刘瑾刚才说的那些对皇上的衣物的古怪的话来,刚才觉得他说的没头没脑,现在转眼就觉得两件事这么巧合并非偶然,一个话里话外担心龙袍存放的安全,进尚衣监之后也只看了两处龙袍存放之所在,另一个则像是印证刘瑾的话一般,从眼皮底下偷走了龙袍,这两件事同时发生绝非是巧合。
孙进隐隐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件大事之中,围绕着这丢失的龙袍,定会有事情发生;孙进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立刻去向刘瑾禀报说公主偷了龙袍?不能,当时没有指出来,现在如何能说?这不是自己找死么?偷偷去求公主归还?不能,公主既然偷偷盗取龙袍,便是不想让人知晓,自己若是去讨要,如果涉及隐秘之事,难保不被公主灭口了事。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种办法能管用:装糊涂,既不告知刘瑾此事,也绝不在公主面前流露什么,来个哑巴吃元宵心里有数;至于这件龙袍到底会引发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且不去管它,总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想到这里,孙进赶紧关上锦盒,一把抓起灯笼快速退出库房,将两个半截的锁头踹在腰间,随手将墙壁上挂着的一把铁锁取下,将库房门锁好,急匆匆出了老库房,将两半截锁头和钥匙一并趁人不备扔进院子里的水井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