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山欠身入座,一副谦恭的摸样,落座后也并无过多言语,只在不注意的时候用眼神偷瞄宋楠。宋楠也很想和他交谈几句,于是笑道:“方大家是不是有话对我说?有话直说,不要拘束。”
方青山起身躬身道:“万分抱歉,小人失礼了,小人只是觉得奇怪,宋侯爷乃是我大明锦衣卫都指挥使,照外边的传言来说,该是浑身凛冽之气教人不敢逼视才是;但为何小人看着侯爷倒像是个翩翩少年郎,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教人生畏的感觉呢?”
宋楠哈哈笑道:“我知道我们锦衣卫的名声不好,在方大家看来我们锦衣卫的官儿恐怕个个都是横眉怒目一口一个他娘的,见了面非打即骂是么?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
谷大用笑道:“方大家的这回可错了,自宋侯爷接任锦衣卫衙门之后,锦衣卫早已改了许多的习气,现在的锦衣卫和以前大判若云泥,这全是宋侯爷调教得当之故啊。”
朱宸濠也道:“是啊,宋侯爷这样的人,岂会允许手下衙门成为万夫所指。锦衣卫衙门气象一新,和以往大不相同。就拿我南昌府的锦衣卫千户衙门的马千户来说吧,本王请他来喝酒他都说总衙有令不得叨扰官民,不得随意吃请,把本王也推辞了呢。”
方青山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宋侯爷虽是武官,但看上去倒像是文官;刚才我听说宋侯爷一直呆在云霄阁的花船上,小人斗胆问一句,云霄阁沈云烟昨晚参赛的歌曲和新词牌乃至今晚的所谓油画是否是宋侯爷教他的呢?”
宋楠心头一动,自己还没试探他,这个方青山倒是先来试探自己了,这家伙够鬼。当下微笑道:“方大家的对此很感兴趣么?听说方大家纵横这秦淮河上二十年,嬉游花丛处处逢源,人说要你方大家作一首新词新曲,都要花上千万两银子的巨款,方大家这么有才,为何不为朝廷效力,却在这秦淮河畔流连呢?这不太合常理啊。”
方青山略显慌张,但很快镇定下来道:“宋侯爷莫听他人瞎说,小人哪有什么才情。小人的这些只能算是歪才,为国效力固然是小人所愿,奈何小人只会些花丛柳间的无病呻吟之词,云云燕燕的消遣消磨之曲;对于治国为民的大道理大智慧却是一窍不通;掐掐自己腿肚子也只能在秦淮河上混口饭吃了。好在大伙儿给面子,日子也算过得去。如今王爷买下了五大名楼,小人更是不用担心生计之事了。”
宋楠呵呵笑道:“能在这秦淮河上立足二十年,这份本事可不是吹的。你若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倒也罢了,偏偏你是个大男人,而且又不是如王爷这般的富贵之家,这可难了。这里边的门道,何妨跟大家说说,在座的都是官场上的大人,谁还会去抢你的饭碗不成?”
宋楠紧紧逼着方青山,让他没有退路,好判断出他真实的身份,方青山哪里会说实话,本来他还想试探宋楠,被宋楠这几句话紧逼,顿感压力重重。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去招惹试探宋楠实为不智。这人不管身份如何,如今可是朝廷的锦衣卫指挥使,自己根本就不该去招惹。
朱宸濠见宋楠似乎有意要让方青山受窘,于是打着哈哈道:“青山啊,你现在知道宋侯爷的厉害了吧;你不是说他浑身无凌厉之气,是个翩翩少年郎么?这开口就问你发迹的秘诀,还挤兑的你无法拒绝,光是这份说话的技巧,便够你学一辈子了。还不为刚才的失礼道歉?宋侯爷在云霄阁中的事情也是你能问的?不知所谓。”
方青山就坡下驴,忙拱手道:“小人知错了,小人不该多嘴,喝了两杯黄汤便找不着东西南北了。宋侯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原宥则个。”
宋楠微笑道:“王爷也来帮腔,我不过是问一问方大家立足秦淮的本钱罢了,王爷倒说是我恼了方大家的问话,这帽子一下子扣到我的头上了。王爷这说话的技巧才是天下一等一的。罢了,不说便不说,我也不强人所难。”
朱宸濠呵呵笑道:“宋侯爷好矫情。”
宋楠举杯对方青山道:“干了这杯,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方青山忙双手举杯一饮而尽,宋楠淡淡砸了一口酒笑道:“我确实躲在云霄阁的花船上,我要不瞒你们,我也确实助了沈云烟一臂之力;之前我可不知道顾怜怜郑秀儿他们是王爷的人,否则我断不会出来搅局。”
唐珏抚掌道:“就说嘛,沈云烟是不错,但似昨晚今晚这般的惊艳,那却有些不合常理;王爷花了大价钱遍请名师来教授五大楼的女子们,反倒不如云霄阁么?昨晚方大家还说,后面必有高人指点,果然这高人便是宋侯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