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清宫中静悄悄的,和离开京城前相比,这里唯一的变化便是,廊下院中的药渣多了很多,刺鼻的药草味道浓了许多,这气氛和味道让宋楠感到浑身不自在。
张永小心的在前方带路,领着宋楠来到正德的卧房之前,宋楠有些纳闷,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正德在某个暖阁中听曲观舞,或者是在后院的阳光下射箭玩耍的时候,怎会还在卧房之中。
剧烈的咳嗽声从房内传来,紧接着打翻瓷器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有人慌慌张张的掀了帘子出来,差点一头撞到宋楠的怀里。
张永低声斥道:“干什么?没规矩的东西,差点撞到了镇国公。”
冲出来的那人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伺候太监小邓子,他的手中拎着一只渣斗,里边胡乱塞着几团白巾,宋楠看见那些皱巴巴的白巾之上似乎有着殷红的血迹。
小邓子忙告罪向宋楠行礼,张永道:“皇上如何了?”
小邓子低声道:“不愿吃药,砸了药碗。小人这便叫人去收拾。”
张永眉头深锁的看了宋楠一眼,摆手道:“去吧。”
小邓子拎着渣斗鞠了一躬便要走,宋楠拦住他道:“那渣斗中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小邓子看着张永不说话,张永低声道:“镇国公待会见了皇上千万莫提这件事,皇上不想听到这些话,小邓子每隔一炷香便要清理渣斗,便是不想让皇上看到这些血迹。”
宋楠低声道:“全部是皇上吐出的血迹?”
张永长叹一声道:“昼夜咳嗽,咳出的都是血,你说该怎么好?今日本要亲自去迎接镇国公的,早间都换好衣服了,可是终究还是下不了床。咱家苦劝他躺在床上静养,答应第一时间带着镇国公来觐见,哎……这可怎么是好哦。”
宋楠心头发凉,缓缓点头道:“请张公公通报皇上。”
张永点头道:“镇国公稍候。”说罢掀了帘子进去,不久后,屋子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张永的声音传来:“皇上躺下,奴婢去宣就是,皇上莫起身。”
“宋楠,快来见朕,快进来。”正德扬着嗓子叫道。
宋楠整整衣冠进入房内,穿过两道布幔垂帘们,进了正德的卧房,屋子里弥漫着刺鼻的药气,一眼可见正德歪斜着身子靠在床头,地面上一摊黄色的药水兀自冒着热气,一只药碗碎成数片散落地上。
宋楠一眼看到正德的脸,吓得差点惊叫出声来,那是一张怎样的面孔,惨白的吓人,两颊和眼窝凹陷进去,已经瘦的不成样子;和之前那个记忆中风流倜傥的翩翩青年皇帝判若两人,宋楠几乎都没认出他来。
“臣宋楠叩见圣上。”宋楠抢前行礼。
正德摆着枯瘦的手喘息道:“免礼免礼,宋楠,你可回来了,小永子,看坐,快看坐。”
张永端了张凳子摆在床边,宋楠刚坐下,正德便紧紧握着宋楠的手,双目看着宋楠,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皇上,您怎么了?怎地成了这幅摸样了?”宋楠不顾张永的眼色,依然发问道。
正德神色一黯,缩回手去捂着嘴咳嗽两声道:“朕没事,朕只是受了风寒,太医说过了这个年便可康复,朕身子好的很。”
宋楠道:“皇上,你我君臣之间何必遮掩,皇上病的不轻,可不是什么小小的风寒,须得赶紧调理医治。皇上您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正德怒道:“朕说了没什么大碍,你硬说朕有病作甚?你刚刚从战场归来,朕本要和你说说这次的战事以及后续的安排的;朕才二十一岁,朕壮的象头老虎。”
宋楠叹了口转头对张永道:“烦请张公公端一碗药来,臣伺候皇上喝药,地上的这碗药洒了,皇上今天定是没按时喝药了。”
张永没敢动身,宋楠皱眉喝道:“还不去?”
张永看了正德一眼,见正德没有制止,这才赶紧转身去吩咐取药。宋楠回过头来看着正德道:“皇上莫闹,皇上的龙体康健是我大明的头等大事。皇上责怪臣也好,降罪给臣也好,臣也要说一句,有病不可怕,怕的是讳疾忌医。皇上年轻,身体底子好,只要好好的治疗,按时服药,应该很快便能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