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楠所率数万大军兼程行军,于正德八年二月十三抵达江北江浦县,从山东一路南下,兵马疾行赶路,中间甚少休息,大军略显疲态。
宋楠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深知时间的重要性,朱宸濠的叛军若是真的中计顺江而下的话,顺着滚滚长江之水,那行军速度绝非自己能比。而自己的兵马几乎纯粹是步兵,又携带大批笨重的火器和物资,若不昼夜兼程,赶到时恐怕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设伏时间,将陷于被动局面。
宋楠尚没得到前方传来的消息,他也不知道叛军是否会中计铤而走险攻打南京,但宋楠有着备用的计划,如果一旦朱宸濠不上当,而是选择龟缩江西境内据守的话,他可以溯流而上,一步步夺回安庆九江等重镇,逼近江西境内,将朱宸濠脖子上的绳索一步步的勒紧。
相对而言,宋楠其实更愿意动用这备用的计划,因为这计划更为稳妥可靠,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如果在南京和朱宸濠交手,反倒难度增加了许多。原因很简单,从心态上来说,一旦朱宸濠的叛军选择攻打南京,那必是下定决心放弃江西老巢,拼死一搏之举,困兽最后的撕咬是最致命最可怕的。
单从战斗本身的形势来看,这场战斗无疑是一场水面上的较量,而朱宸濠号称战船千艘,水师强大;自己所率的兵马大多是京畿内外的步兵,水面作战是大姑娘坐轿子头一回,能否有所作为,尚未可知。
镇国公率大军到达南京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南京城,这段时间来,南京城中流言满天飞,都是叛军即将攻打南京的消息。特别是南京的东大门安庆死守之后,城中弥漫着一种恐慌情绪,人人都在打听叛军是否会攻打过来的确实消息。
这回,镇国公率大军到达江浦县扎下大营,更是坐实了这种猜测,再也无需探问究竟,这件事恐怕是真的了。安逸太久的留都百姓们的心情很矛盾,既有些恐慌,但同时也因为朝廷大军的到来觉得事情没那么糟糕。特别是传言率军主帅是镇国公宋楠的时候,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无他,这是平定刘六刘七反叛,擒获安化王叛乱,重创鞑子兵马收复河套的镇国公宋楠,有他亲自坐镇,还有什么可怕的?
当日下午,南京军政官员们齐聚浦口码头,迎接镇国公大驾光临。下午未时,金黄的春阳下,一艘战船上飘扬着黄龙旗和宋楠的帅旗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靠岸后,宋楠身着五爪金龙蟒袍,腰悬玉带气宇轩昂的走下船来,身后鱼贯而下数十名身材健硕的锦衣卫亲卫。
南京六部官员,都察院、通政司、留守司、五军都督府甚至翰林院国子监等酸儒文官们都来到码头迎接。这当中有不少是宋楠的老熟人了,其中最为熟悉的莫过于南京留守司提督钱太昌了,此人被提出团营之后外放南京给了个留守司提督的职位作为安慰奖,上次宋楠来南京时,此君还未上任,这一次确实故人相见了。
当然还有熟识之人,南京兵部侍郎黄珏也是一个,另外吏部侍郎陈辉石,工部王涛大人,礼部宋超,给事中江一名等人也都是熟人,说是熟,不过是当日在朱宸濠的花船上曾经共同喝过一回酒,而就在那一晚,宋楠酒后刺杀了方青山。
几位熟人见到宋楠都有些尴尬,钱太昌倒也罢了,黄珏陈辉石等人的尴尬是因为他们曾经和朱宸濠交往过密,而眼前这位镇国公是亲眼目睹的,现在朱宸濠反了,他们终日胆战心惊,生恐这把火烧到自己的头上,所以,连看都不敢看宋楠一眼。
宋楠呵呵拱手朝众官员打招呼,看到那几位的尴尬神色心知肚明,特意朝几人笑道:“几位大人,别来无恙啊,当年一别未想到还能在南京见到诸位大人,真是开心的很。”
心理承受能力稍差的礼部尚书宋超误以为宋楠要说旧事了,双腿发软,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颤声道:“下官有罪,愧对圣上隆恩,这便随便镇国公发落,绝无怨言。”
不知内情的众官员尽皆愕然,黄珏等人见江一名跪倒在地,也受到影响,纷纷跪倒在地告罪。
宋楠笑道:“诸位这是作甚?”
江一名道:“我等糊涂瞎了眼,当年曾和叛贼朱宸濠有过交往,却不知他乃狼子野心的逆贼,镇国公此来必是传达圣意治我们的罪了。”
众官员惊讶不已,原来这几人曾经和朱宸濠关系密切,此事恐怕是被宋楠知道了,想宋楠是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这些事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眼下宋楠亲临剿贼,首先拿办的必是这些和朱宸濠曾经交往的官员,这几个人也是索性自己请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