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太皇太后见陈凯之诚惶诚恐的样子,心里大抵已经料定,这件事,绝不是陈凯之的主意,和陈凯之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看,人家自己都吓着了,自己都后怕呢。
太皇太后郁闷的心情貌似缓和了许多,她竟是朝陈凯之含笑道:“你也不必自责,你操劳这么多事,总不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误会,澄清了也就是了。”
陈月娥万万料不到,陈凯之竟是直接装了孙子,她原本还以为,陈凯之势必要据理力争,或者是尽力为自己解释,谁料这家伙,竟是缩了。
居然你装,那她就不必客气了,于是便沉声开口:“那么那叫张怀初的人,你立即放了,不但要放了,还要赔礼,否则,本宫的脸,往哪儿搁?”
陈凯之只稍一犹豫,却是满口答应下来:“好,臣今日就办,还要亲自去府上,负荆请罪,长公主殿下,臣实是罪该万死,真真想不到,竟是冒犯了殿下,锦衣卫初创,下头的人,也都不懂什么规矩,难免没有眼色,请殿下定要担待。”
负荆请罪。
这态度已算是再实在不过了。
外头谁不知道,他陈凯之要立威,一旦负荆请罪了,跑去了长公主府,就有乐子瞧了,这还立个什么威?
陈凯之认错态度很好,很诚恳。
太皇太后只在旁看着,心里默默的点头。
长公主竟也是无词了,本来在母后面前,和几个贵妇,说了陈凯之不少坏话,其中最大的一条罪状,便是陈凯之张狂无比,在外头,仗着有人撑腰,四处捉人,百官俱不敢言,人人都畏他如虎。
可陈凯之这个样子,哪里有什么嚣张,既然如此痛快的愿意认错,那么此前说的嚣张跋扈四个字,也就有点儿‘假’了。
太皇太后不禁白了长公主一眼,嚣张跋扈,虽然只是罪状中的其中一条,可长公主和人一起大肆渲染,既然这一条值得商榷,那么其他的罪状,多半也值得玩味。
太皇太后的意思,自是怪长公主因为陈凯之得罪了她,便说陈凯之的坏话,而陈月娥,也只好有些发窘。
其他几个贵妇,俱都干笑着,一个贵妇道:“还是娘娘说的话顶用,只一句话,事情便妥当解决了。”
这是自圆其说,意思是,陈凯之在外头,可不是这样。
他可猖獗了呢,太皇太后可别被陈凯之给骗了。
太皇太后自然领悟贵妇的意思,不过她并没多言,而是冷冷瞥了那贵妇一眼,示意贵妇别在瞎挑拨,虽然她已经老了,可是并不糊涂呢,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陈凯之抿嘴含笑:“真是折煞臣了,臣其实只是为宫中办事而已,京中这些年,法纪废弛,所以借此机会,狠狠整肃一番,这样,也是为了朝廷能够长治久安。”
而今,‘误会澄清’,陈凯之眼眸里,掠过了一丝杀机。
负荆请罪?你特么的逗我,我陈凯之若是真正去负荆请罪,那么这一次的大搜捕,也就彻底失败了,当自己不能法办长公主的家人,又凭什么资格,去捉拿其他的凶徒呢?
现在……是反击的时候了。
陈凯之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清澈的眼眸微微一眯,不由淡淡一笑,随即便朝陈月娥说道:“譬如方才长公主殿下说的那个张怀初的,此人,臣倒是略有一些印象,他是个开青楼的是不是,臣昨夜恰好看了此人的供状,他其实也没什么大罪,只是有碍观瞻,逢人便说,他这青楼,和别处不同,那儿的人,个个赛宫人,有皇家一样的气派。”
这句话,是陈凯之慢条斯理的说出来的。
此话一出,顿时,太皇太后脸色已从温和瞬间变得没有了血色。
赛宫人,皇家……
一个青楼,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最下九流的地方,所谓的宫人,也就是宫女,可宫女却绝不是一般的宫女这样简单,能挑选入宫的女子,都是身家清白,且大多是宦官人家的女子,她们入宫,既是侍奉贵人,可同时,也难保不会被皇帝所幸,可能一个不好,就成了嫔妃,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选秀出来的预备嫔妃,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说,宫中的女子,都是biaozi?
而太皇太后,更是万万想不到,竟有人胆敢,将一个青楼,形容成皇家。
皇家是什么,皇家就是太皇太后自己啊,想到下头那些青楼,竟以此来比喻,她几乎可以想象,那些狎ji的恩客们,是如此来调侃,一下子,太皇太后感觉到了如芒在背。
她眸子猛地一张,那眼底深处,变得深邃不可见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