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陆正禹笑了笑,“果然是眼睛吗。”
徐伯面上神情未变,“您已经办理鹤州老宅,有了自己的宅子,也已成亲,以后要改口叫您徐二爷了,不再是少爷。”
“嗯。”
徐伯又道,“早点为徐家开枝散叶。”
陆正禹轻笑,“我娶她不是为了开枝散叶。”
徐伯未恼,“那您打算不打算和夫人开枝散叶?”
陆正禹抿了抿唇,“难怪父亲他喊你狐狸,果真是条狐狸。”
“老爷喊我狐狸只是因为我的姓氏罢了。”
“徐管家不姓徐?”
“徐姓只是老爷赐的。”
陆正禹见他不往下说,看来是不打算说真名。不过是一个姓,为何不说?倒是奇怪,连府里的人喊他徐管家,那就是说除了父亲谁都不知他叫什么。狐狸狐狸……难道姓令狐不成。不知道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他也没多问,便上车了。
谢家昨日送完亲,今天可算是得了轻松,又恰逢谢崇华休沐,便和齐妙晚起了些,好好睡了一觉。起身时齐妙的脸有些肿,洗过脸后精气神已回,显得十分精神,那浮肿也没了,添了两分明媚。
瞧日头好,她便寻思去外头走走,拉了丈夫说道,“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谢崇华挽着袖子要洗手,闻言笑道,“去便去,只是说得这么鬼鬼祟祟做什么?”
齐妙抿笑,“久没两人一起走了,不想带孩子们去。”她疼三个孩子,可是偶尔也想和他就两人清静清静。带了孩子肯定要带很多下人,到时候也没得清静。
谢崇华应了她,“等荷花开了,我们一家再一起出行。”
“嗯。”
两人出了门,家里就剩下谢崇意最大,看着院子里一堆在玩闹的孩子,他就头疼。哪怕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不喜欢小孩,毕竟不是人人都像陆芷这么乖的。想到她,倒看见她从刚才起就一直坐在亭子那边,如今还是那个姿势。
他走上前问道,“阿芷,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让我给你诊脉开个药吧。”
“不用。”陆芷低声,“我没事。”
“可是你脸色很差。”
“我没事。”
陆芷执拗地又重复一遍,却惹得谢崇意更急,转念一想才道,“是不是不方便,那我带你去大夫那看看吧。”
见他不放心,陆芷这才闭眼,脸上滚烫,“姑娘家才有的事。”
“姑娘家才有的……”谢崇意蓦地明白过来,顿时也闹了个大红脸,偏头干咳,“那、那你好好喝点热的红糖水,吃个红枣子。我、我走了。”
陆芷还是没睁眼,连应了两声。等那脚步声走远,她才又摸摸有些胀的肚子,轻轻一摁,疼得很。俏白的脸上痛楚却比刚才轻了许多,渐渐又染红晕。嬷嬷说了,来癸水了就是姑娘了,不再是小姑娘。现在她也不再是小姑娘,是个姑娘家。她看着那已经离开凉亭,刚出去就被斐然嫣然缠上的人,眼里也多了两分少女轻柔。
新妇进门三天后,便要和丈夫一起回娘家。
陆正禹已经去过谢家许多回,但第一次以姑爷的身份去,心情大不相同。进门瞧见来接的好友,脱口就喊“六弟”,谢崇华也立刻应声“五哥”,话落,就遭谢嫦娥瞧看,两人这才硬生生改口“妹夫”“姐夫”。
喊的人浑身不自在,听的人也觉抖了抖。可规矩在那,以后还真的不好再乱喊了。
齐妙到底是女子,心细如尘,两家人一见面,就上前牵了常青的手,领着她进去,又将小玉唤来陪着她。孩子看起来没什么心思,但触及心软之处,却会影响一世。齐妙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外人。
小玉已经牵着常青进去,跨过高高门槛,边进院子边说道,“家里好红好红呀,我都以为要过年了。青青你喜不喜欢过年?我可喜欢了,因为吃完团年饭可以去放烟火,早上起来枕头下面塞满了钱。对,女先生还不会来给我上课,可好了。”
她不比弟弟妹妹爱念书,甚至讨厌念书,每天只想着去外面玩,可总不如愿,所以过年最高兴的事,还是女先生不来上课吧。
常青听着这小表姐说话,牵着的手也牵得更紧些。她想问舅舅,能不能把表姐借给她,这样她就不用整天看书,有人陪了。可并不可能,到头来还是得她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屋里,如今娘已经不会带着她睡了,下人也不许逾越和她同躺。独自在屋里,有些可怕。
小玉还在滔滔不绝说着,常青已经抽离了手。看着已经进去的人,倍觉失落。驻足片刻,便往外面走。
等她快走到门口,谢嫦娥瞧见,忙跟上去。谢崇华和陆正禹走在前面没察觉,和她同行的齐妙看见,也跟了上去。常青此时已经走出大门,离了三四丈远的距离。
“青青,青青。”
常青没有回头,这种团圆的气氛不适合她。舅舅家不能住了,那个家她也不喜欢。
“青青!”
她猛地顿步,看着趴在门口石狮子背后那满脸脏乱的人,愣了愣,“爹……”
常宋在牢里关了三天,刚放出来就来这守着,就是想到今天是谢嫦娥回娘家的日子。可赶到这就看见他们进去,没想到常青却又一个人出来了。
后面的下人瞧见,上前喝声赶他走。常宋怪叫着冲他们冲去,一时恶臭熏得众人立刻闪开。常青愣神之际,已被他一把捞起,迅速往巷子外跑。
谢嫦娥晚出来半步,只看见一个像是常宋背影的人夹着女儿跑了,惊得她大喊女儿名字,往那跑去。
常宋也不管青青死活,一手捞着她就跑,跑了很远很远,等将她放下来时。常青小脸青白,已经被颠得有些昏厥。常宋拢着她的头发,哭道,“青青,青青是爹啊。”
这鼻子这脸,分明是他的女儿。不是他戴了绿帽子,是徐正戴了。常宋如此安慰着自己,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真是跟爹长得一模一样,乖女儿,跟爹走吧。”
常青恢复了神智,看着他,眼里渐起骇然,爹爹疯了吗?
常宋又嘻嘻笑笑着说道,“你娘那个贱人,竟然跟别人私通,等爹去要了她的命,然后带你回家好不好?”
常青愕然,“娘不是……”
“她是!”常宋站了起来,大声道,“她跟那个姓徐的早就勾搭在一起了,还让爹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他害的。”他以上往下看着女儿的脸,看着她的明眸双眼,忽然觉得眼睛一点都不像自己。还有鼻子脸,还有脾气,分明一点都不像。他弯身捡起地上石头,指着她的脑袋大嚷,“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是徐正的孽子,你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