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转念又一想,沈如玉并没有按照她母亲的意思去做,也就说,她并非像是历史上那般,对于男帝的逼迫感到极为反感和厌恶,而完全的站在沈家的立场上的。
难道说……其实如玉,她对于男帝,并不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崔文珺这么一想,顿时瞪大了眼睛,瞅着沈如玉的脸,好像她脸上用特殊的笔写着“我喜欢李瞾”,只有心诚的人才能看见一样。
说起来,李瞾虽然按照这个时代的看法来说,已经算是老男人了,但在千年后,只不过才刚刚步入青年呢,而且,虽然他的长相也不符合现在一贯流行的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的温和内敛,可是在千年后的审美中,这种眉目张扬俊美的有些咄咄逼人的长相,以及那傲气十足的性格,简直能被奉为宅女男神——
而且,他还是这个时代最为高贵,最有权势的存在。
——如玉喜欢他,好,好像,理由还蛮充足的诶?
但她紧接着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不不不,如玉怎么会这么庸俗呢!她才不是那种肤浅的只看长相和家世的人呢!她淡泊名利,品性高洁,无论贩夫走卒,只要谈得来,一律都平等诚心相交,如果如玉会喜欢一个人,那一定不会是因为对方的长相和家世,而一定是因为对方的才华和内在!
没错!
如玉肯定只不过是心软罢了,毕竟男帝那么喜欢她,就算她对此非常困扰,也不会忍心这样伤害他的。
没错,就是这样!
这么一想,崔文珺看向沈如玉的眼神顿时又软了三分,注意力瞬间转移了,“……你之前都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
她有点委屈的说道。
沈如玉微微一愣,有些好笑的回答道,“因为我没有打算当面拿出来啊,我也没有打算让其他人知道的。”
崔文珺不高兴的看着她,“我也算是其他人吗?”
听到她这话,沈如玉有些讶异的看着她,好奇的笑了起来,“文珺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爱撒娇了?”
崔文珺迅速的败退了。
而随着赏花宴的过去,京城中很快的流行起了那首王子直的牡丹诗,但狂姬崔文珺却对此颇为不屑一顾,只是两人一男一女,崔文珺作为女人,总不好当众跟一个少年过不去,无端的显得心胸狭隘,自降身份,但她心里一直暗暗警惕着,甚至动用了内卫的眼线,终于半是放心,半是紧张的确定了王子直之所以讨厌她,似乎并不是因为他知道了她也是穿越而来的,而只是作为一个喜欢沈如玉的穿越者,对于她这个“玉文之交”的官配心生抵触罢了。
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崔文珺反而高兴了起来,看王子直也越来越顺眼了——什么呀,原来是嫉妒啊。
那么王子直越是讨厌她,就越是说明他对她无能为力。
但经过这件事情,崔文珺开始调动起自己统辖下的所有暗卫,在京城内打起了十二万分的注意,暗中查探有没有可疑人物的存在。
“楼主,最近内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活跃了起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京城中颇负盛名的笔墨轩——善水楼的三楼,沈如玉躺在窗边的软榻上,毫无世家大族的端正仪态,像是没有骨头似的依靠在软枕上,一脸满足。
而正对着软榻的方向,一位青衣男子坐在琴后,对于沈如玉的动作表情毫不在意,他正皱着眉头,略微担忧的说着话。
那青衣男子皮肤白皙,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面无表情时,便显得十分冷漠,他长得并不如何出众,只能说是五官端正,但那通身的清冷的气质,却让他整个人显得清净不可攀缘。
……沈如玉倒是觉得,所谓的清冷气质,倒不如说是禁欲气质更符合。
因为出身青楼,看多了让人作呕的肉体交缠,所以十分厌恶和人的肢体接触,也因此,即使是大夏天,也尽力地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啊,没什么。”沈如玉大概能猜到那些内卫之所以突然比以往更紧张的动了起来,多半是他们的头领下达了命令——崔文珺显然已经自己领悟出来“黑暗森林法则”,开始动用自己的势力试图开始调查了。
但是比起从穿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在警惕着的,一旦能够自如活动了,便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的沈如玉来说,她动的已经太晚了。
晚到几乎她所有自认为的“暗中势力”,在沈如玉眼中都不再隐蔽。
“告诉他们,内卫不是针对我们的,不用太过于紧张,也别去试探招惹,一切动作都先停下来,谨慎的隐藏好自己,什么都不要做,尽量避开内卫们这阵子的活动,保证好自己的安全就够了。”
她抱着一个软枕,懒洋洋的在软榻上翻了个滚,语气有些含糊的说道。
“还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沈如玉的口吻变得有些无奈起来,“阿瑾,我说过你叫我阿玉,如玉都可以的吧……”
楼主什么的,总是让她想起穿越前一个叫做贴吧的地方啊……
以及配套使用的兰州烧饼什么的。
但是对面名叫宋瑾的青年却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因为您是善水楼的掌柜,但是您又不愿意让我叫您掌柜。”
沈如玉长长的叹了口气,“唉,掌柜的这个称呼我觉得很难听嘛。”
“所以,那便叫做楼主。”
“你就不能直接叫我名字吗?”沈如玉继续叹气。
“上下尊卑不可乱。”宋瑾固执的回答道。
沈如玉完全拿他没有办法的闭上了眼睛,“真是败给你了。”
然后,琴音渐起,男人冷清的声音低吟浅唱,歌声中,慢慢的透出无边的温柔来。
这个男人,是沈如玉几年前偶然在街上救下来的——
被拐入青楼的孤儿,被好心的琴师所收养,然而在琴师去世之后,被迫要接客——虽然现在容貌平平,但那个时候,他还未长开的五官有着独属于少年的秀气,再加上他总是一副“清高”的模样,颇为吸引人——而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的瘦弱少年,一头撞上了当时正在逛街的沈如玉。
当时那个少年走投无路的狼狈和困窘模样,还有他眼底强烈的不屈,直到今天,沈如玉依然记忆犹新。
沈如玉那个时候正在钻着牛角尖,她前世的记忆和今生的经历不断地发生冲突,以至于不管看见什么都能够想起穿越前的事情,想起穿越前的父母和朋友,然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她试图搞明白穿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甚至觉得自己穿成了沈家嫡女,也应当是有科学理论的。
但她又不是物理专业,数学更是抓瞎,全凭零碎的几个名词,例如黑洞,虫洞,超越光速,宇宙大爆炸,蝴蝶效应,祖母悖论妄想拼凑出所有的真相和一切的起因,结果差点没把自己折腾成神经病。
没有人能够理解和解除她的困惑,但即使天天被脑子里那些找不到答案的问题折磨的异常痛苦,沈如玉表面上依然是沉静温和的沈家嫡女,一言一行从不出错,出身高贵,年少聪颖,圣眷正浓。
每天被君后召入宫中相陪,她在宣纸上悬腕提笔,视野中满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色,仿佛一片虚无,等她回过神来,画纸上已经满是她无意识中落下的笔锋,她看得出每一笔每一划之间隐藏着的狂乱和不得解脱的滞涩困苦,但是只有她一个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