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不了谢景,但好歹也要嫁一个跟谢景差得不多的才好。母亲给她寻的那个未婚夫家世倒是尚可,可她相看之后,发现对方那长相实在寻常,跟谢景相差甚远。
顾妍玉心里正憋着一股气,就听说了顾同甫下狱、顾云容被退婚的事,一下子觉着自己的气儿顺了。
顾云容闻言却是面无表情。她虽知以顾家而今的境况,被谢家退亲之后她怕是婚事艰难,但心里仍旧掀不起波澜。
顾妍玉跟顾云容不睦,此番是特来激怒她看她出丑的,但等了一等却见顾云容神色淡淡地绕过她,径直去外面叫了两个丫鬟进来高声撵人,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
顾云容这完全就是不将她放在眼里。
顾妍玉一口气憋在胸口,咬牙暗想,顾云容不过是强撑来着,等着,等顾同甫定了罪,大房就倒了,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瞧了!
第五章
在得知衡王要代李博远来浙时,巡抚陈翰等人便着急忙慌地遴选了一处专供亲王下榻的别院。
这处别院临着水次,巧诡于林,清雅幽曲,名唤听枫小筑。
桓澈抵浙后并未即刻入住听枫小筑。他先去检阅了水师,后又暂住到了巡抚衙门的后堂,看得一众官吏心惊胆战,忍不住揣测王爷是否对别院不满?不然为何放着那般精致的别院不住,却来衙署住着?
直到今日,王爷终于松口说可以入住听枫小筑,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万良也松了口气,他终于有机会将自己精心预备的绝色送到王爷跟前卖好了。
这一月以来他一直惦记着这事,争奈王爷身边护卫看得紧,他又不曾想到王爷会在巡抚衙门里住下,未能提前安排,这便耽搁了。
而今终于是时候出手了。
桓澈入住听枫小筑的当晚,用罢膳便去了书房。
他命下人搬来的书卷都被齐齐整整地列放妥当,他立在书橱前抬眸扫视一回,取下一册书来,坐到书案后摊开。
才掀起第一页,手便顿住。
满腹心事,委实提不起兴致。
他临行前挑拣了些书带了过来,不过他兴许没有工夫也没有心绪去看。
他又想起了自己此行之起由。
钱永昌将于思贤参了之后,父皇起先震怒不已,后来又有言官犯谏,说于思贤兴许是被构陷。于思贤的捷报上明白写着他率军在嘉兴、平望一战中斩首倭寇两千有余。
这是个了不得的数目。国朝对于战事奏报中的“斩首”要求极其严苛,阵斩始称斩首,即必须在对战交锋中斩下对方首级,这才算“斩首”。杀俘、烧死、溺死均不计入斩首之数,甚至被火器打得死无全尸的敌兵也不录入斩首之列。
因而,奏报上的四五倍甚至十倍斩首数往往才是敌军的真正伤亡数。也就是说,按于思贤捷报上所言,他那一战斩杀倭寇至少近万。
在见今国朝水师士气低迷的境况下,这无疑是震撼人心的大捷。
于思贤得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胆才能到御前撒这样的弥天大谎?一旦谎言被揭破,他一个人的脑袋都兜不住。
父皇起先在气头上,后来也回过味来了。但京师与江浙相去甚远,情况究竟为何,不能单凭臆测,还是要差人去实地查一查的。
父皇原本已经定李博远为钦差,但后又改了主意。至于为何改了主意,这起源于一个玩笑。
那日,父皇去春坊查验众皇子功课。览毕他练的两张字,话头绕着绕着,父皇忽然就提起了他的婚事,说好歹得让他在就藩之前娶上媳妇,可从没听说过哪个亲王到了封地就藩的时候还是个光棍儿。
当时众兄弟哄然而笑,父皇也是含笑说的,他并没当一回事。但父皇却是当真上了心,几日后将他叫到干清宫,给他看了一个名册,上面全是他命冯皇后遴选出的适龄闺秀的名姓及家世出身。
他大略扫了一眼,如同往日一样对父皇表示暂不欲娶妻。
父皇忽而作色,盯着他道:“休以为朕不知你在想什么,你那心眼多得跟蜂窝一样!多思是好事,但不能过了。”
他知父皇指的是什么。但父皇只是猜到了少部分缘由,还有部分是父皇不可能想到的,他也不会说出来。这兴许攸系他的性命,虽亲父不可相告。
他父亲是个复杂的人,他对他的态度也很复杂。
父皇目光锐利,盯着他看了半日,忽然就提出让他代李博远去浙江。
“你借机南下散散心也好。不过朕对你的纵容也快到头了,你归京之后,朕会为你选妃,你不可违抗,明白否?”
他凝思一回,垂首应是。
父皇问他可知他让他南下的主要目的,他只道不知。
父皇意味深长看他一眼,而后指了指案上一篇青词:“如今懂了?再说不懂,这差事不必做了,立等娶媳妇去!”
“儿子懂。”
“这便对了。等办妥了,父皇给你挑个标致媳妇,”父亲嗟叹,语重心长,“你兄长们不争气,这么多年就给朕添了一个孙儿,你回头可给我争口气,我还等着抱我的小皇孙!”
灯影摇荡,桓澈敛神。
其实他在父皇跟前说的也是实话,他眼下的确没有娶妻的想法。至于孩子,更是几未想过。
他思及明日还要外出,将只翻了一页的书收起,欲早些歇下。
但他方要回身,就听到有人叩门。
槅扇上模糊映出两个纤细袅娜的身影。
桓澈目光骤冷。
外面的人迟迟没等到准许入内的命令,互望一眼,照着万良的吩咐将衣领拉低,令胸前两团粉白软肉隐现,这便自作主张推门入内。
两个一入门槛就感到凉风直往脖颈里钻。齐齐跪下,偷眼一看,二人就见一丈开外,一道修挺身影傀然立于月华光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