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认为自己的感情被愚弄了,都会愤怒,这个时候只要我瞅准时机,让伤口裂开给她看那些汩汩的鲜血,看我的痛苦万端,她就会心软。”
他不解道:“那万一顾姑娘迟迟未发现殿下故意露出的破绽呢?”
“那就做得再明显一些。不过我觉着她不会发现不了。一个能在父亲遭人构陷又是头回见我的状况下便进退有度的姑娘,不会发觉不了这样明显的端倪。”
“那您就不怕顾姑娘恼您给她设了个圈子?”
“她纵醒过神来,也不太可能与我翻脸,因为我设这个圈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把才包好的伤口重新弄得崩裂血流,一来要冒风险,二来疼痛不言自明。而这些,都只为留下她。她想想这些,也不至于太过恼我。一旦她留下,与我相处的机会多了,慢慢也许就能放下成见。”
“那您不怕顾姑娘发现被骗气得狠了,让您吃大苦头?”
“她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力气,揍我一顿我也扛得住,”殿下不以为意,“我还怕她不动手。”
他当时听得懵了半晌。如果娶个媳妇都是这么费劲的话,那他估计这辈子都要打光棍了。
等握雾与拏云退出去,桓澈躺在床上仍疼得抽气。
刚才摔那一下疼死他了,没想到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力气还挺大,这要是真揍他一顿……
算了,真揍他也得受着,谁让他放不下她。
他此番也算是受了六哥的启发。他之前给六哥去了一封信,问他何时打算收心,他回京之后,父皇应当会为他二人一道选妃。又问他这么些年怎就没有在女人那里吃过瘪。
六哥的回信果然语气十分激动,大呼自己虽然才貌不及他,但在风月上头的脑子比他好用多了,又寒碜他说要是他能把那些用在阴谋诡计上的头脑用在雪月风花上,怕是哭着喊着要嫁他的小姑娘能顺着他的王府排出二里地去。
他不要二里地的姑娘,一个就够了。
那日离开画舫之后,他就一直琢磨着他跟顾云容的事。他不好直接向六哥讨教这个,便写了那么一封信试探。六哥果然一语点醒梦中人。
他可以把用在机谋上的思路用在这个上头。
他也不确定究竟有用没用,但他总是要做些什么的,不然怕是要抱憾终身。
只这整件事最关键的点其实在于顾云容。若是不论拏云如何说她都不肯来,那这戏根本唱不下去。
还好她来了,而且还是那般反应,这表明她是在意他的。
顾云容看着桓澈的伤口止了血,才回了顾家。
她躺在自己卧房的床上辗转半晌,渐渐地也理清了头绪。
这好像是个套。但若说桓澈会布局去套姑娘,她是坚决不信的。他三年之后在这上面都没开窍,三年前的现在能有这个觉悟就见鬼了。
他当年可是把她送的一瓶抆脸用的香膏拿去当熏香用了。
顾云容想想这个就来气。
为什么他不用那些东西脸上也不干不燥,以至于他用错地方,她连个寒碜他的机会都没有。
好气!一个男人长那么好看!
顾云容郁闷片刻,蓦地坐起身,将近来诸般事项连缀起来梳理半晌,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是桓澈应当是真的喜欢她,她并无利用价值,他大费周章,除却真心喜爱没有其他解释。
二是她得跟他谈谈。她当初对他殷勤确实是为了顾同甫,再有,即便她还喜欢他,也不等于她愿意嫁他。
经此一事,她发现她心里其实还是有他的。可她的顾虑也多。
除开前世之死以外,她心里还有一道坎儿。
如果桓澈是可以在不长的相处之后就喜欢上她的,那他前世摆出那样的姿态又是为哪般?
总之,她不会再如前世一般被动。
桓澈病重的消息传出之后,不断有小股倭寇来犯,都是抢完就跑,并不恋战,似乎是刻意引战。
顾云容想起前世好像也有这么一出,然后过不多久,浙江这边来了个震动沿海诸省的人,宗承。
提起宗承,怕是沿海百姓极少有不知道的。海上大小走私船主皆奉宗承为主,往来于日本与国朝劫掠的倭寇也大多听命于宗承。所以宗承被封为“倭寇之王”。
而这样一个倭寇头子居然是土生土长的国朝人,祖籍就是徽州。
宗承是个十恶不赦的卖国贼,但却也算个孝子,而宗承的母亲还在老家待着。徐山当年迁至徽州,不知是否考虑到了这一点。宗承再不是个东西,似乎也不会长驱直入带着海寇来洗劫自己老家。而其他倭寇也不太可能不给宗承面子,跑来徽州闹事。
所以徽州很安全。
前世来浙的是李博远,宗承到来之后,李博远招降不成,很是头疼了一阵。
朝廷这边一直都打着招降宗承的主意。宗承毕竟是国朝这边的人,若能倒戈,那瓦解倭寇指日可待。
但可惜宗承狡诈多疑,前世朝廷终是未能完成招降大计。
顾云容觉得如果桓澈能拿下宗承,那沿海百姓怕是祖祖辈辈都会记得他的恩情。只是太子跟诸王怕是越发要将他当成眼中钉。
不过她最期待的是一只狡诈的狐狸如何逮住另一只据说已经成了精的狐狸。
到时候说书先生们又不愁没有故事说了。
但这之前,她得去跟那只狐狸谈谈人生。
捻指间十日过去。这期间,顾云容每日在顾嘉彦的陪伴下自听枫小筑后门进去,前去探望桓澈。
顾同甫与顾嘉彦听说顾云容将桓澈的伤口摔得崩裂开了,都看鬼一样盯着她看。
顾同甫嘴唇哆嗦半晌,语重心长对顾云容道:“要不你……还是再想想你与王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