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朝中得用的武将本就少,能统水师的更少。荣王也不过是仗着封地在南边,对南方风物地形多有了解,父皇才动心思欲让他试试。但今次海寇进犯一事倘若当真由荣王来处置,你猜会如何?”
顾云容蹙眉:“他会在海寇身上做文章?”
“极有可能。你我都知道这拨海寇不可能是宗承的手下,他不会自断后路,何况哪有要来抢之前先知会我们一声的。但旁人不知,父皇知不知也很难说。”
他叹道:“所以我还是不能在京中安稳待着,必须亲自南下。”
顾云容凝思一回,道:“容我想想。若是定下来,我便去跟爹娘知照一声。”
“你纵想好要随我一道,我兴许也要变卦。将你留在歙县,我还不放心。带在身边,又不妥当。不过留你在京待半年,我还是不放心……”他摇摇头。
顾云容道:“我帮你出个主意,要不你把我揣兜里,随时带在身上。”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说起兜——你小字为何叫兜兜?可有说头?”
顾云容小声嘀咕:“成婚这么久才想起问……还真有说头。因为我幼时经常丢三落四的,母亲就管我叫丢丢,但阿姐说镇日叫丢丢更要丢东落西的,不如叫兜兜,兜住就不会丢了。”
桓澈低笑出声:“看来这名字是起对了,你看你如今不是不再丢三落四的。”
“是改了一些,不过……我好像把你送我的那对坠子弄丢了。”
她上次送他一枚玉佩后,他就给她回了礼,送了她一对金折丝点翠四珠二面鸦青宝石耳坠。
鸦青宝石就是蓝宝石,深幽的蓝与堂皇的金,辅以精湛折丝点翠工艺,经光一映,绮丽夺目,匠心独运。
顾云容从前虽觉他在风月上面不开窍,但对于他的眼光还是万分肯定的。
她见桓澈盯着她半晌不语,笑嘻嘻捏捏他的脸:“骗你的,那么好看的坠子,我还要戴出去显摆的,怎会弄丢。”
他一把抓住她在他脸上乱捏的手:“明日乞巧时,记得戴上那对坠子。”
顾云容一顿。
她忽然想起明日是乞巧节,她跟李琇云约好了一道乞巧。
次日一早,李琇云依约前来。
李琇云是嫂子,顾云容本是要去找李琇云的,但李琇云说不好总让她往她这里跑,这就来了她这边。
乞巧要近日中时才开始,两人就姑且坐在凉亭内闲话家常。
话茬不经意绕到先前桓澈在三河县失踪之事上,李琇云好奇询问桓澈究竟是如何在那样的境况下脱险的。
顾云容往嘴里塞了一颗梅酥丸:“这个……我看殿下不愿多提,也未曾细问。”
崇王手下的人当时也往桓澈就寝的屋内散了迷香,但被握雾等人及时发现。那火起得迅猛是因为泼了油,桓澈醒来后就趁着夜色自窗口遁逃。
崇王发觉手下办事的人没回来就猜测约莫是出了事,那段时日大抵都是惶惶不可终日。后来桓澈迟迟未归,崇王兴许也以为他已死。桓澈消匿期间除却办自家事之外,还搜集了崇王谋害他的证据,以便日后呈交给贞元帝。
说来崇王也是太过心急,偷鸡不成蚀把米,成了桓澈借力的踏石。
不过这些,她自是不能跟李琇云说的。
她明显感受到桓澈自打通州回来,就逐渐开始转守为攻。
太后圣旦那日的事就是个例证。他事先使人暗中在高台内里的柱梁下埋了两颗定时爆炸的小子母雷,一炷香的工夫,香尽雷爆,高台随之倒塌。
那班艺人也是一早被他买通的,时间都是掐好的。
他算准了荣王多疑,会借着大变活人的戏法试探他,就设了这个局。荣王一旦入瓮,届时出事,百口莫辩,在贞元帝那里就坐实了阴险歹毒、戕害兄弟的罪名。
谁让当时是荣王自己凑上来的呢。
他事后跟她解释他的用心时,似笑不笑道:“坐实罪名还只是其一,再有就是,经此一事,荣王会暗恨自己蠢钝,以为我先前的怪异举动都不过是引他上钩的饵,往后就不会再这般有事没事试我一试了,一劳永逸。”
顾云容当时觑他半晌,忽然想起了当初她遁走京师后的那一番追逐。她一路上感触最深的其实是他与宗承的暗中较量。他的每一步宗承基本都能猜到,而宗承的每一步他也大抵能够料到。
两人不分伯仲,若是持续下去,的确是个无尽的死循环。
她忽然想,倘若宗承转去襄助某个亲王,桓澈还能否如目下这般松泛。
两人说着话,荣王妃并岷王妃偕同前来造访。
乞巧罢,荣王妃将顾云容单独请到了一旁。
荣王妃开门见山,与顾云容说了两桩事。
一是不论如何,兄弟阋墙总是要不得的,希望衡王不要被某些有心人利用坏了和气。
二是衡王先前已经三度南下浙江,于思贤又是他一手拔擢起来的,这拨海寇口称是倭王的手下,衡王顶好还是避嫌的好,将机会让给荣王。
顾云容眉眼不动:“殿下之事,我做不得主。”
荣王妃笑道:“那烦请弟妹将这封书信交与小叔。”说着话递给顾云容一个书筒。
顾云容与荣王妃出来时,岷王妃正跟李琇云踢毽球。
岷王妃不知是否因着受了岷王的熏陶,于玩乐上头十分在行,毽球也踢得好。
岷王妃招呼顾云容上来一起时,又看了眼顾云容耳上的坠子,知是衡王所赠,连声嗟赞,辞色之间满溢歆羡之意。
顾云容总觉岷王妃近来颇有与她交好的意思,揣度着这约莫是岷王的授意。
众人用膳之后,荣王妃与李琇云先行告辞,倒是岷王妃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