拏云耐着性子问:“您欲作甚?”
顾云容道:“里面好像有人。”
拏云嘴角微扯,心道您是能隔物透视还是怎样?
顾云容看拏云心不在焉转头唤人过来,显然不上心,不豫道:“能不能麻溜点,说不得我这个发现比找马车重要多了。”
拏云忍不住问道:“您怎知里面有人?”
他觉着顾云容根本就是在耽搁时间,若非她是王妃,又是王爷的心肝宝贝,他怕是会当场砸晕她,让人将她扛回王府去。
顾云容攒眉:“哪儿那么多废话,你难道没看见那棚子的侧面一鼓一鼓的么?”
拏云循着她的目光望去,果见棚子一角间或鼓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正往外戳。
女人到底细致,他方才心神不属,都没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他即刻警惕起来,让顾云容后退。
顾云容阴着脸,想了一想,转身去寻了一根木棍来,站在棚子一丈开外,看着几个护卫合力去掀那坍塌的棚顶。
拏云挡在顾云容身前,见她手里拿着根棍子,问她这是作甚。
顾云容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前面:“防身,万一里面那个是刺客呢。”
“那要不您先回马车上……”
“不回,”顾云容断然道,“里面的也可能是殿下。”
桓澈此刻虽则已近意识模糊,但外面的动静却还是声声入耳。
他觉得兴许真有心有灵犀这么一回事,不然顾云容是如何在一路毫无章法的找寻之后转到这里来的。
转到这里之后又停下来,徘徊不去。
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看到他后来的提示。
现场混乱,拏云又恐内中藏着什么歹人,又多叫了几个人来,不上片时就将棚子掀了起来。
现出内里情形的一瞬,众人都是一怔。
乱石瓦砾之间,靠坐着一个锦服玉冠的男人。纵使内中一片脏乱,男人身上也沾了血污,但仍旧仿佛杂于陋石之中的珠玉,醒人眼目。
只是他面色惨白,满额细汗,连唇色都近茶白,观之孱弱,似近昏迷。
不是桓澈又是谁。
顾云容在片刻的错愕之后,立等扔了木棍,奔上前去,不顾他袍上脏污,扶起他的上半身。
她一瞧他的状况就知端的,转头命拏云端一盆冷水来。
拏云虽不知顾云容要作甚,但也隐约晓得顾云容私底下为殿下疗病之事,知她是个懂的,当下着人去做。
他和握雾都知道殿下的怪病,但并没真正瞧见殿下发病,只是听殿下说这个病发作起来极是凶险,眼下瞧这情形,约莫是那怪病发作了。
拏云又忽然想起一事,冷眼扫过众人,命闲杂人等退开。
殿下这病况不能被更多人知晓,他回去后还要在这群人面前编个由头圆过去。
待到水来,顾云容让桓澈靠在她怀里,给他抆了脸。她随后要帮他抆身,但一人无法完成,遂将拏云叫来,把桓澈放靠到他怀里。
拏云见王妃居然开始扒殿下的衣裳,忍了忍,终究是没能忍住,问她这是作甚。
顾云容手上不停:“救他。你若是觉着有伤风化,可以把头转过去。”
顾云容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赧然,扒了他衣裳之后,就开始用冷水给他抆拭上半身,并不断在他耳畔轻声道:“阿澈,已经无事了,你已经脱困了。你看看,四周是不是很空旷?你睁眼瞧,倦鸟归巢,夕阳西斜,长空万里,天地浩渺,你已经自由了,没有什么能桎梏你……”
拏云见顾云容反复给殿下抆脸与手,又哄小孩似的在殿下耳畔轻念,但觉温柔缱绻呼之欲出。
被人这么耐心哄着、照料着,似乎挺好。他忽然觉得有个媳妇好像也不错。
不过前提是,这媳妇生得美。
顾云容见降温差不多了,桓澈的意识也恢复了些许,这便给他穿上衣裳。
他的外袍上满是血污与泥土,顾云容索性将之丢弃,命拏云作速将他背到马车上去。
桓澈躺了约莫盏茶的工夫,终于缓了过来。
顾云容的衣裳方才被他的染脏,上车后迅速拉上帘子换了干净的外衫。
她听他大致讲了南郊秋猎情形,沉下脸道:“你不是与我说,没什么危险的么?可我怎么听着这么凶险?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是不是对自己太自信了?你就不怕自己当真身中毒针?”
桓澈抓住她的手:“即便真中了毒针也不要紧,荣王认为那毒无解是他无知,万物相生相克,这世上哪有当真无解的毒。那毒药的解药,我就有。那种吹针,是倭国间者惯用的,上头的毒也是间者内中上峰自配的。”
“你怎会有间者毒针的解药?”
“我当年初初赴浙时就碰见了间者,那个时候我就开始调查这个特殊的倭国派系。之后我也曾派人去倭国,对之进行更加深入的查探。只是倭国间者自来神秘,光是这么一桩便耗时颇长。我后来为策万全,想方设法拿到了他们的独门毒药与解药。”
顾云容小声嘀咕:“我还以为是宗承给你的呢。”
桓澈耳朵极尖,皱眉道:“为何就认为是他给的?他怎会那么好心。”
因为你长得好看,因为当年鹤颐楼雅阁里那激烈一幕。
缘由多得很,怎就不能那么好心了?
顾云容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可不敢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