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说,眼下朱六郎的年岁能再小几岁,那兴许还有救,毕竟谁也不可能好几年都揪着一个事儿不放。可他已经不下了,真要是拖到了二十好几再说亲,怕只怕人家第一个疑问就是……为啥耽搁到这岁数?
像猪毛和灶台的先生杨秀才,他也是被耽搁的,可像他就可以明确的说,自己早些年忙于求学,直到考上了秀才这才开始考虑亲事。
理由嘛,只要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要解决问题还是有希望的。怕只怕所谓的理由,你根本就没脸开口说出来。
朱母愁死了,肉眼可见的颓废起来。
王香芹虽然知晓她的心病,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医治。倒是宁氏,再一次提出要给六郎买个媳妇。
“再看看吧,要是六郎回头二十多了还没着落,就给他买一个。”朱母到底还是听进去了王香芹先前的话,强扭的瓜不甜是一回事儿,再就是买来的媳妇肯定不如知根知底的好,万一哪天跑了呢?或者祖辈曾经作奸犯科咋办?再不就是祖上得过啥恶毛病,那他们也没法得知啊!
老朱家这边,一面要忙活六郎的亲事,一面还要继续盖新的猪舍,毕竟猪舍里的猪太多太多了,再这么下去,只怕不单要将旁边那块空地盖满了,说不准还要继续买地不断的扩充。
猪舍的发展情况倒是在王香芹的意料之中,然而叫她倍感无奈的是,盖猪舍容易,招聘员工却问题重重。
依着王香芹原本的打算,她是想着先从朱家族亲开始,再慢慢的向外辐射,就找那种知根知底的勤快妇人,最好还是沾亲带故的,这样就能从中择一个领头人,也就是管理层的雏形。
梦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老朱家的族亲是不少,可无奈王香芹招聘的标准略有些高,单独的一个是无所谓,可要方方面面都合适却是难上加难了。
尤其是关于家里的情况、身体的状况、技能的掌握等等,基本上要真的依照王香芹的标准来招聘,只怕到最后一个人都留不下来。甚至就算她已经尽量放低了标准,提出了试用期的概念,依旧没能解决最根本的问题。
事实上,她所谓的试用期制度还遭到了最近心态频频炸裂的朱母的抨击。
“你说你弄这个有啥意思呢?招进来嫌不够格,那不够格你倒是直接拒了啊,非要先弄进来……哦,你说在试用期里头你可以没理由把人给辞了?那以后呢?哪个东家不是想辞退谁就辞退谁的?那你说你折腾这个又有啥意思呢?”
王香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对哦,差点儿忘了这是古代了,古代并没有劳动者权益保护法。身为东家,别说雇工干得不好辞退他,就算人家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只要你想辞退,就没有不许的道理。甚至别说辞退了,打骂都是家常便饭,雇工能怎样呢?告官吗?没可能得到公道的,趁早死心吧。
所以,试用期就成了个笑话。
得了朱母的提醒,王香芹索性将这一点剔除了,只随波逐流弄了个学徒工。
朱母只是得空了过来盯着点儿,主要还是监督施工现场,极少管猪舍招人的事情。其实,最开始她对招人是很感兴趣的,迫切的询问每一个有意来猪舍打零工的人家里有没有未出阁的妹子,结果生生的把人家吓跑了,面对王香芹幽怨的目光,朱母败退了。
行吧行吧,想也是,没人愿意为了份零工把自家亲妹子给卖了的。
只这般,在猪舍勉强招够了现阶段够用的人手后,朱六郎的亲事依然没着没落。
真的是太惨了,连朱大伯娘都忍不住给六郎鞠了一把辛酸泪,并诚恳的建议朱母:“实在不行,要不让大郎二郎三郎……他们几房多生几个儿子?这媳妇可以不娶,儿子总归是要的,不然以后谁给六郎养老送终呢?”
这个话题太渗人了,王香芹只听了个开头就果断的退避三舍。
犹记得她上辈子也没少听过这话,毕竟她就算父母双亡,也仍然还是有一些亲戚的。再说了,人的年纪一旦大了,就会突然发现周遭有特别多的热心人都在操心你的终身大事。不过,一开始是操心终身大事的,后来大概是太绝望了,就直接从催婚跨越到了催生,伴儿可以不要,孩子还是要的。
王香芹:……
真没想到啊,她上辈子三十多了才经历的事情,眼下年仅十八岁的六郎就要经历了。
惨绝人寰。
朱大伯娘最后到底是怎么跟朱母说的,王香芹并不知晓,她只看出来朱母的心情愈发不佳了,明明是大夏天的,愣是感觉朱母背后寒风瑟瑟。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媒婆上门了。
“大妹子哟,我给你说的这个肯定错不了了的,年岁呢,是略微大了点儿,今年二十有一了。可你想啊,女大三抱金砖,而且我问过人家了,六郎和那姑娘的属相特别相配,一准能合得来。再说这模样啊,比不得你家四媳妇,倒是比你家老五媳妇还强一点儿。”
五郎媳妇牛氏就是宁氏她表妹,论模样确实挺普通的,若是以她为标准的话,那姑娘估摸着就是个大众脸,丢人群里找不着的那种。
朱母认真的点了点头,单就前面两点来看,她完全同意。
“嫁妆就别想了,估摸着能陪嫁一身新衣裳。聘礼呢,就按着咱们这一带的出,三五两银子就成。姑娘本人肯定是勤快的,她娘家也不差,爹娘都是本分人,前头好几个哥哥姐姐,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眼下她家就只剩下她一个没出嫁的……”
媒婆径自说着那姑娘的条件,朱母听得很认真,可隔了一会儿,见她扯东扯西的就是不说正题,实在是忍不住了就直接问了出来:“那她为啥拖到这会儿呢?”
看吧,这就是为啥朱母非要急赶着将六郎嫁出去……哦不,脱手的根本原因。
因为一旦再这么拖下去,拖到超过了二十岁再说亲的话,那对方可能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为啥拖到现在了。
“这个啊!”媒婆略有些不大好意思,眼见绕不开这个话题,这才犹犹豫豫的开了口,“那姑娘嫁过人了。”
“寡妇还是弃妇?”这个回答明显在朱母的意料之中,毕竟要是孝期之类的问题,媒婆一早就开口了。再说了,就他们乡下地头压根就不在乎孝期不孝期的,除非是亲爹没了,像爷奶之类的,一般过了百日就无所谓了。周遭也没人会揪着这个事儿不放的,更不可能去告官。因为大家都这么干,也就成了默认的习俗了。
哪知,听到朱母这么问,媒婆又沉默了。
许久之后,媒婆才再度开口:“先是寡妇,后是弃妇。”
朱母:………………
待好一番盘问后,朱母勉强崩住脸色客气的送走了媒婆,回头就忍不住冲着王香芹抱怨开了:“四郎媳妇哟,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二十一就不说了,反正差个几岁也没啥。哪怕是寡妇或者弃妇我也认了,谁还没个意外呢?结果她告诉我,那姑娘先嫁了一回,不到半个月男人就没了。后来守了差不多一年的孝,家里又给她说了一门亲。这不,上个月刚被休了。”
是刚被休哦!
还很新鲜,热乎着呢!
王香芹倒是没歧视那姑娘,只是略思量了一会儿,才问道:“第一桩亲事,怕是对方故意隐瞒了病情吧?刚嫁过去半个月人就没了?病的,还是意外没的?”
“病的。”朱母附和的点了点头,“媒婆也是这么说的,男的那头故意瞒下来了,那村子正好全是一个姓,姑娘父母倒是托人打听了,愣是没打听出来。”
古代就这点不好,像他们秀水村这种的,属于附近比较大的村落,村里人也多是杂姓。像老朱家已经算是村里第一大姓了,其次还有李家、张家、宁家,再然后类似于王香芹娘家这种的外来户也有不少。杂七杂八聚居在一起的话,相对而言就容易打听消息。
反之,一个村子就是单独的一个家族,要是对方刻意隐瞒,甚至封锁消息,外人也毫无办法。
很显然,那倒霉姑娘就是碰到了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