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她将参汤让给娜青,那么此时此刻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人应该是她才对。樱荔此刻不知该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该为牵连别人而感到自责,这两种情绪扰的樱荔心神不安,可是纠缠过后,她却生出一种对未来生活的惶恐。
有人要害她,究竟会是谁?
肯定不会是来福,因为来福完全没必要这样做,而那些经手参汤的那些中间人她完全没有接触过,若说她得罪了谁,除了娜青也没有别人了,可如今最有嫌疑的人是最大的受害者,这件事难道就成了无头悬案?
来福安慰她,“樱荔姑娘,有薛掌印在您尽管放心,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就算把宫里翻个底朝天,咱也把那心存歹意的奸人找出来。”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可是仍然没人给她一个交待,即使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薛掌印”也是如此。樱荔已经放弃执着这事情的真相,这几天她衣不解带的照顾娜青,心理上的罪孽感已经稍微减轻,她的情绪一向来得快去的也快,再加上身边有人引导,她也就不再钻牛角尖。
身边的人对樱荔的态度有很大的转变。
首先是皇帝,皇帝前些日子一回养心殿便吵着要樱荔来伺候,可这次樱荔出了事,皇帝不闻不问,好像完全把这个人忘了似的。
还有同屋的冬菇和梓旭,这两个人沉着稳重,在御前侍奉的时间最长,他们的行事是年轻气盛的娜青和初出茅庐的樱荔远远及不上的。风往那边吹,人就往那边倒,先前冬菇和梓旭虽然并不站在樱荔这一边,可他们也没为难过樱荔,碍于娜青的身份,天平稍稍倾斜也可以理解。这才娜青遭了这么大的罪,矛头直指樱荔,可是如今樱荔却能安然无恙,那冬菇和梓旭便知道了樱荔的厉害。
最后便是娜青,她昏迷了一天一夜终于醒传过来,一睁眼就伸出双臂要来掐住樱荔的脖子,最后自然是没有成功,她栽倒在床上,仰面大哭却号不出声,只是流眼泪,樱荔看见她就好像看见了濒死的自己。
樱荔短短几天瘦了好几圈,婴儿肥褪去,先前略显圆润的下巴瘦出了尖锐的弧度,来福实在看不过眼,终于在出事的第四天为樱荔讨来了一个好消息。
樱荔也不知道来福用什么办法把她送出宫,但她这一路畅行无阻的逃离了高墙,马车停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子前,金碧辉煌的牌匾下站着个人,那人负手而立,一张脸在阳光下白的近似透明,眼角上挑着,一副视众生为蝼蚁的表情,乍一看还真像是索命的鬼差。
“义父。”樱荔下了车,站在台阶上仰脸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进宫仅仅一个月,很多东西就好像有了变化。
之前拿义父当薛无常,现在拿义父当薛掌印。她始终都不愿意相信薛无常是众人口中的奸佞,可是亲眼见识到他在太后面前不可一世的样子,樱荔再也不敢将这位恩情千般重的义父作等闲视之。
薛无常亲自走下台阶,对她露出个和蔼的笑容,之后便将手自然的按在她的腰上,引着她进了院子。
“前几天吓着你了?”薛无常带着樱荔来了书房,紫檀木小几上事先就准备好了樱荔爱吃的茶点,薛无常意外的是樱荔看见那做的五颜六色的漂亮点心没有冲过去。
樱荔老实道,“义父,我想出宫,你能不能别逼我回宫?”
薛无常眉头轻蹙,旋即又舒展开来,按着樱荔的肩膀让她坐下,“荔儿,你以前不是一直埋怨义父不回家看你么,你进了宫就能时常看见义父,这样不好么?”
薛无常对她向来很温柔,樱荔以前一直以为薛无常对谁都如此,可是现在回过味儿来才知道自己这份温柔是世间独一份。她对薛无常向来言听计从,没办法,义父生的好看,举止又端秀儒雅,樱荔实在没法对他说一个“不”字,当初他叫她进宫,她虽然心里迷茫,可是依旧二话不说答应了他,也是这个道理。
可是现在……
“义父,你知道荔儿想看到你,可是你一点也不想看到荔儿……”樱荔垂头丧气,“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见到我,大可以让我堂堂正正住在你的家里,就算把我送到宫里,也不会一眼不来看我的。”
薛无常白皙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块豆枣糕塞到樱荔口中,吁了一口气道,“樱荔,你总该成长,义父不能护着你一辈子。你不是一直想要报答义父么,义父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要你做大盛的皇后,做大盛最尊贵的人。只要你听义父的话,义父愿意为你保驾护航,那些曾经欺凌过你的人,义父会替你把他们一个个杀掉。”
豆枣糕的甜味自舌尖传入味蕾,可是樱荔却只觉得全身发麻,有东西含在口中也忘了嚼,只是怔怔看着薛无常。
薛无常拍拍她的脸颊道,“豆枣糕好吃么,水烟亲手为你做的,她盼着和你团聚,可是义父不能让你见她,如果你有朝一日能登上后位,到那个时候义父都要听你的话,你想见什么人就见什么人,前提是你要坐上那个位置。”
樱荔推开薛无常便往门外冲,薛家的奴仆知道樱荔是薛无常的心头肉,一时之间谁也不敢近她的身,樱荔捂着嘴,脚就像不受自己控制似的飞奔,绕过影壁恰好与来人相撞。
这场景似曾相识,曾经被庄嬷嬷刁难的那个晚上也是遇到个这么高大的身影。只是那次是被人撞翻在地,这次是被那人眼疾手快的捞住腰,樱荔惊悚的看着来人,想都不想便脱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