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对林大儒道:“这福气反过来,不就成晦气了?这……这如何使得?”
林大儒眼角微抽,想要同陛下说说,但见陛下难得高兴,想着正当除夕,不好惹陛下不悦,也就按下没提。
其他人也多少是这个意思。
至于皇帝陛下……他见没人有异议,心道:难道朝臣都领会了朕的意思?
皇帝陛下有些受宠若惊,毕竟第一次臣子与他有这般默契!
第173章
除夕宴热热闹闹结束, 过年本该有七日休沐, 但由于前线还在打仗, 臣子们只休息了两日,便继续上朝了。
这一日早朝结束, 林大儒走进御书房,一抬眼,险些给一片红通通的御书房吓一跳。这才发现原来御书房内贴了许多红艳艳的剪纸, 字形……林大儒仔细一瞧,发现竟然是贴反了的“钱”字。
林大儒:……
他的心情瞬间很是一言难尽,同时又有些怀念起封元来, 心道:自从这位同僚离开京都,陛下的言行举止当真是越发奇异了。
他觉得自己身为左相兼太傅, 有职责提醒陛下, 但陛下以至而立之年, 自己即便是要劝诫,也应更委婉些, 以免伤了陛下的颜面。
于是林大儒便试探道:“陛下, 这贴满了御书房的窗花……”
皇帝陛下这两日正觉得朝臣与自己生出默契了呢,听林大儒这么问, 还以为是要称赞自己命宫人贴的这些窗花, 于是摆摆手, 矜持道:“太傅也觉得这窗花贴的好?这是朕除夕前夜想出的主意。”
林大儒:……
听到还真是陛下自己想出来的,他没有半分惊讶,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只是奇怪为何娘娘没有劝阻。
沉吟一会儿,他继续道:“陛下不觉得这“钱”字与除夕宴上的“福”字,贴得有些与众不同吗?”
闻言,皇帝陛下喜道:“太傅也觉得朕这主意不同寻常?不愧是太傅,果真独具慧眼。”
林大儒:……
他仿佛被噎了一下,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了,想了想,还是道:“陛下觉得这是赞美?”
皇帝陛下奇怪地看着他,难道不是吗?
见陛下神色,林大儒也明白了,不直白坦率地说出来,陛下是不会懂的,或者陛下压根没往那处想。他只能开口道:“陛下,恕老臣直言,臣以为这福字与钱字这般贴法,极为不妥。”
皇帝陛下有些失望,没想到当了这么久的师生,林大儒竟还是与他没有半分默契。果然,不是人人都是他家燕燕啊!
他正要把自己贴反的含义说出来,就听林大儒毫不留情道:“陛下,这福字反了,就是晦字。”
皇帝陛下一愣。
林大儒:“这贴反了的福气,就是晦气,极为不祥。而这钱财若是反了,便是一无是处的秽物。”所以,为了这御书房里的美观以及宫中的福气,陛下还是命人将贴反的都撕下来吧!
被林大儒打击了一番的皇帝陛下精神萎靡了一整天,以致于处理完这一日的政务后,回到永安宫见到妻儿时都有些没精打采的。
姚燕燕让三个小的自去玩耍,自己则把陛下拉到床边坐下,开始顺着摸他毛发。
皇帝陛下懒懒地躺在姚燕燕腿上,这回不用姚燕燕问,他自己就把林大儒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一咕噜全吐出来了。
姚燕燕这么一听,才终于明白自己之前隐约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在哪里了。见陛下一脸郁闷的样子,她笑道:“陛下别急,臣妾给你想办法。”
她低着头思考着,双手却摸着摸着,从陛下的头发摸到陛下的脸上去了,一边摸一边故作疑惑道:“诶?陛下,你的脸怎么变滑了?”
“嗯?”朱其羽惊喜地坐起身来,眼神亮亮地看着她, “真的吗?”
姚燕燕点头,盯着陛下的脸庞,眼也不眨夸赞道:“真的,比之前滑嫩了许多,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皇帝陛下听了这赞美,只觉得心底的郁气一下便消了,道:“看来周晚香制出的脂膏果真有用,朕再去拿一些。”说着,他喜滋滋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跑到姚燕燕的梳妆台前,拿起了那罐外头画了花鸟图案的脂膏。
脂膏一打开,一股淡雅的花香便弥漫开来。夫妻俩净面洗手,然后并排躺在床上,那罐脂膏就放在中间,两人从小瓷罐里挖出脂膏涂抹在脸上,一边轻柔地在脸上按摩一边说话。
姚燕燕道:“陛下,周晚香新制出的这些脂膏效用是真的好,陛下您才用了几天,皮肤摸着就比以前滑嫩了一些,继续坚持下去,说不定连皱纹都没了呢!这款脂膏在店里卖得极好,很是赚了一笔钱。”
听到姚燕燕发现他长了皱纹,皇帝陛下心下一惊,再听到姚燕燕说那脂膏赚了钱,皇帝陛下提起的心又放下了些。他又挖了一块脂膏,耐心均匀地涂抹在脸上,尤其是长了细纹的眼尾,涂得更卖力了。
两人涂着脂膏,沐浴着那股淡雅的清香,只觉得心情也平静了许多。姚燕燕问道:“今日前线又消息传来吗?”
皇帝陛下听自家娘子问,才想起来道:“辽平州也成了咱们的了!”
许是因为胜仗打得多了,姚燕燕现在听到又收下陈国一个州府,不像之前那么震惊了,她缓慢轻柔地按摩脸部,顺嘴问道:“打了几天?牺牲了多少人?”
皇帝陛下语气里透着兴奋,“一天,无一人牺牲。”
嗯?
嗯嗯嗯?
姚燕燕惊喜地坐直身子,美容也不做了,面朝着陛下道:“真的?怎么做到的!”
皇帝陛下也高兴呢,“昨日朕就收到消息了,后来事务太多,忙得忘了同你说。那辽平州被一伙起义的流民占了,恰好那领头的与石壮相识,封先生就让石壮前去劝降。”
“真好。”姚燕燕又躺回床上,高兴得脸蛋微微发红,她语气轻柔道:“要是每一场战役都能如此便好了。”
听出她话语中的期盼和憧憬,朱其羽微微叹了口气,道:“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不是每一个起义的流民都能被劝降,封先生寄来的信里说道,那辽平州的有几个小县城被另一伙流民组成的匪军占了,派人去劝降,不肯,只能打下来,好在那些匪军不成气候,只有一些兵士受了伤,没人牺牲。”
前线不需要皇帝陛下操心,当然,他操心了也没用。但是那些打下来的地方如何安置,那些陈国的百姓如何彻底变成齐国的人,如何让他们之中更多人活下来并变成可用的劳动力,如何让那些在战火中死气沉沉的城池恢复生机,却是很浩大的工程。这就是皇帝陛下大过年还如此忙碌的原因了。
经历了数年的战乱,陈国土地上的百姓对国家的归属感已经所剩无几了,毕竟连饭都吃不饱了,谁还会在意是谁统治他们?即便是宗室也有叛国求荣的,更何况是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陈国百姓了。忠君爱国这种思想,也得有人灌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