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2 / 2)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煎熬。

廊下的雀儿不知叫了多少声,竹叶也不知摇了多少下,银杏树金黄色的叶子一片一片落下来,铺满了一整条小径。葛馨宁原本是数着落叶的,可是一阵风来,几十几百片叶子同时飘落,她便再也数不清了。

日色西斜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

葛馨宁站起身,看见韩五沿着回廊闯了过来。

有一个瞬间,葛馨宁以为自己落泪了。

看见那道挺拔的身影闯进来,她悬了大半天的心终于算子落了地。

“跟我走!”韩五飞快地闯进门来,捉住葛馨宁的手腕,拖着她便要出门。

转身时,门外已有五六个家丁拦着,不远处还有人不断地往这边涌过来。

葛从忠提着长袍的下摆,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在葛馨宁被韩五拖出回廊之前赶了过来,将两人堵在了小院之中。

“叔父这是做什么?”韩五眉梢微挑,似笑非笑。

葛从忠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我说过不许你叫我‘叔父’!我葛家是清白人家,决不会与你这种无耻小人有半分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宁儿是我的人。”韩五气定神闲,与葛家人的气急败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葛从忠咬牙切齿地道:“全天下人都知道,那不过是一场儿戏而已!你一个阉人居然学人家娶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你要怎么胡闹不关我事,别牵扯到我侄女身上!我们葛家的女孩子,还是要嫁一个正常男人,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堂堂正正地做人的!”

“是这样么?”韩五低下头,微笑着看向葛馨宁。

葛馨宁避开他的目光,却也没敢看葛从忠的脸色,只好低头揉搓自己的衣角。

葛从忠见状气得脸色发青,厉声喝道:“宁儿,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明明白白地跟他说!这是在咱们自己家,有叔父替你撑腰,不用怕他!”

韩五始终握着葛馨宁的手没有放开,听闻此言,便将手紧了紧,握得葛馨宁的手指都挤到了一起。

葛馨宁犹疑很久,知道躲不过,只得抬起头看向葛从忠,低声道:“叔父,这件事……您就不要操心了。”

“宁儿!你……”葛从忠伸出一根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葛馨宁,恨得险些没背过气去。

葛馨宁面露不忍之色,下意识地向前奔出两步,却没等韩五阻止,便自己停住了。

韩五见状,微微笑了起来:“叔父,宁儿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了,事已至此,您就认了吧!我与宁儿夫妻恩爱,您又何必一定要棒打鸳鸯?您强迫宁儿离开我,对她而言也是一件残忍的事,她不会感谢您的。”

“哼,她现在不肯离开你,不是不愿,只是不敢而已!她在你府上接近一年的时间,你是如何待她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姓韩的,你有本事,最好把葛家彻彻底底消灭干净,否则只要我葛从忠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放过你!”

“是么?”韩五笑容不变,像在听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

葛从忠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

葛馨宁扯扯韩五的衣袖,递过去一个乞求的眼神。

韩五的笑容敛了些,别过脸去不肯看她。

葛馨宁鼓起勇气看着葛从忠,郑重地道:“叔父,我和五爷的事……他并没有强迫过我,现在的局面,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便不要再操心了。”

“简直一派胡言!他这种弄权乱政的奸佞小人,绝不会有好下场的,到时候他要千刀万剐,难道你也陪着不成?”葛从忠气得嗓子都破了,手掌拍得柱子“啪啪”响。

葛馨宁淡淡地道:“嫁乞随乞嫁叟随叟,若真有那一日,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叔父,我跟他拜过堂的,如今便是离了韩家,也不可能有别的去路了。咱们葛家数百年来,可曾出过吃两家茶的女儿么?”

葛从忠似乎没料到她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竟站在原处僵住了。

葛馨宁不敢多说,只得安静地等着。

韩五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葛家家丁手中那一根根长棍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似的。

过了好一阵子,葛从忠叹了一口气,神色渐渐严厉起来。

葛馨宁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勇敢地与他对视。

葛从忠便冷声道:“我平生最恨的就算弄权的佞臣,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定然与此人势不两立!若有朝一日……”

“若有朝一日我夫君获罪伏法,那也是善恶有报,宁儿无怨言。婶娘卖我进韩宅的时候是定了死契的,从那时起我便只是韩家的一个寻常奴婢,与葛家早已不再有什么关系。所以韩家即使获的是灭门大罪,也绝不可能连累葛家,叔父尽可放心。”葛馨宁坚定地道。

葛从忠定定地看着葛馨宁,许久才摇头叹了一口气。

葛馨宁知道他的心思活动了,心下不禁暗喜。

却听葛从忠又低低地道:“若是他要置我于死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