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霞影殿,柔嘉早已等在了门口。
葛馨宁看见她,心中一宽,忽觉脚下虚软,竟不受控制地向地上栽了下去。
随后追来的段御铖吓了一跳,忙叫太医。柔嘉却说什么也不肯在宫中停留,硬是逼着车夫立刻启程出宫,回府去请大夫。
段御铖被闹得莫名其妙,在马车上一个劲地嘀咕:“我看这人多半是不行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回府!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韩五要生气,可怨不得我……”
柔嘉只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直到出了宫门,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葛馨宁在马车上已恢复了几分清醒,看见柔嘉的脸色,禁不住又开始担忧:“宫里……情势很坏吗?”
柔嘉忙道:“宫里早已经没事了,五爷那里一切都好。只要太后没有留咱们,这件事就算彻底过去了!”
葛馨宁点了点头,心里依旧是乱的,却已经没有力气去细想。
段御铖难得安静,一会儿看看葛馨宁,一会儿又看看柔嘉,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这个时候,葛馨宁疲惫已极,柔嘉又心事重重,谁也没有注意到旁人的异样而已。
将葛馨宁送回韩宅之后,段御铖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葛馨宁直到次日早晨,才勉强能撑着身子坐起来。
柔嘉见她起身,便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跪下。
葛馨宁有些头痛,扶着额角无奈道:“有话好好说,不必跪来跪去的。”
柔嘉闻言只得起身,垂首道:“奴婢一时愚钝,中了歹人奸计,害得夫人在霞影殿被困多日,实在罪该万死……求夫人责罚。”
葛馨宁见她垂泪,只得耐心劝慰,又问她后来的情形如何。
柔嘉想了一想,垂首道:“其实五爷在咱们被困当天就已经回宫,只是……不方便传信给夫人知道而已。五爷有不得已的苦衷,夫人千万不要怨恨他……”
葛馨宁拉她坐下,平静地问:“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柔嘉道:“奴婢不懂那些,只是今早听淮南王说,皇上忽然收回了汝阳王手中的令旗,说是看着有趣,要拿来玩几天。”
“令旗?”葛馨宁不解。
柔嘉只得细向她解释:“汝阳王本来管着五万精兵,全凭令旗调动。如今皇上收了令旗,就是收了汝阳王的兵权。淮南王说,那一日太后安排五爷到汝阳王军中督查,只怕是另有深意……传召夫人入宫,多半是怕汝阳王狗急跳墙,策动五爷一起造反……”
“所以,他们居然异想天开,打算用我做人质?这也实在太看得起我了!五爷若真有反叛之心,难道会舍不得一个我么?”葛馨宁哭笑不得。
柔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葛馨宁心下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柔嘉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夫人觉得自己不重要,可是如今宫里的人都在传说是夫人救了天下……据说汝阳王本来已经召集了精兵,决定打回京城来的,只是五爷不知用什么方法劝住了王爷,随后自己疾驰回京……大家都说五爷与汝阳王相交日久,若非因为夫人在宫中,多半就同着汝阳王一起,打回京城来夺这锦绣江山了!”
葛馨宁听到此处,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故事倒也有趣。只是他们能不能解释清楚,五爷若是为救我而回宫,又为什么任由我被关在霞影殿五日之久?”
柔嘉讪讪地笑了笑:“民间传言,哪能事事说得周全呢?五爷的心思,寻常百姓也猜不到……”
“所以说,百姓们只想编一个有趣的故事:不要江山要美人,或者冲冠一怒为红颜……好像每个故事里面,都总要有个女人来做红颜祸水才算完整。可他们总不愿承认,其实朝中的事、天下的事,从来都是跟女人没有什么关系的。”葛馨宁幽幽地叹着,心中的一个角落,渐渐生出一种淡淡的酸涩滋味来。
谋天下的人,从来不会把一个女人的生死放在心上,韩五尤其不会。
他回宫的原因可以有很多,比如从未有过谋逆之心、比如造反时机尚不成熟、比如与汝阳王貌合神离、比如最后关头良心发现……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她。
你看,她在霞影殿五日生死不知,他连问都没有问过呢。
就算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就算他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可是……
有时间救柔嘉,却没有时间救她吗?
她在他心里的位置,不过如是!
葛馨宁的心中酸楚,脸上却犹自带着幽幽的笑容。
原来他所有的忧虑所有的关怀,对他而言都是多余的……
这几日的她,实在已经足够可笑了啊!
葛馨宁不再问,柔嘉也不便多说,只得以一个讪讪的苦笑,结束了谈话。
这一日晚间,韩五居然回来了。
葛馨宁依然有些头重脚轻,便没有起身相迎,韩五也不在意,吩咐丫头将晚膳摆了上来,拉着葛馨宁一起在桌前坐下,神色平淡,好像这几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