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安叔,让你看笑话了。” 林曦朝苏越安抱歉的笑笑,说:“以前我确实是被繁华迷花了眼,但现在已经醒悟了,安叔你……” 还未说完,苏越安摆摆手截住她的话头:“谁没个过去呢?你的过去我不用知道,我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的你是一个努力生活、积极向上的年轻人,这就足够了。”
林曦点点头,觉得眼睛有些热,这样的信任和不带有色眼镜的态度,是别人很难给予的。
吃完饭又在旧书店里坐了一会儿,林曦就带着李傲回家了。路上遇见一个拎着大袋子捡垃圾的老头,一只腿都没了,还在用手一个一个的捏易拉罐。他坐在马路沿子上,盯着自己的垃圾,神情十分专注。
又是一个腿脚不方便的大爷,林曦想。这个社会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人高卧在家什么事都不做,有人坐拥百万却体弱多病,还有人不仅没钱还没有健康。这样胡乱想着,脑中就浮现出在深安河旁那个同样腿脚不方便的大爷,为什么他那么眼熟呢,难道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腿脚不便,腿脚不便……林曦心里猛然一惊,握着小李傲的手一紧,他不解的抬头,但林曦现在却没心思看他。那天她和小李傲坐在水库公园草地上的时候,也看到了一个腿脚不便坐着轮椅的人!那时候她还特意多看了一眼,那个人的脸现在林曦记不大清楚了,但是和深安河畔的江大爷似乎是一个人。如果是这样,两次出现在命案现场的江大爷也太过可疑了一些。不行,她要把这个信息告诉肖文聿。
到了晚饭时间,还没等林曦主动去找肖文聿,铁门就不轻不重的被扣了三下,是他。林曦打开门,肖文聿抱着一个小纸箱站在门外。
“这是?” 林曦不解的问道。
“我当年高中的笔记本和复习资料。” 肖文聿说。
“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些复习资料啊?” 林曦惊喜又疑惑的问。
“那天看到你笔记本角落写的公式了,小李傲作业本下面露出来的应该是黄冈密卷吧?”
“观察力真好,” 林曦接过肖文聿的纸箱,连连道谢:“ 肖副队,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外表和心灵一样美,林曦暗暗补充一句。
“没什么,搬家翻出来的,我们是邻居,送过来也不麻烦。” 肖文聿说,至于他特意把笔记分门别类摆好顺序的事自然是不必说了。
“肖副队,你还没吃饭吧?来我们家吃吧,我正好有关于案情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 林曦看肖文聿一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主动说。肖文聿一听案情两个字,自然不会拒绝,又一次成为林曦家里的座上宾。
“小傲,给肖叔叔拿一副碗筷来。” 林曦说。李傲虽然本能的对肖文聿有所防备,却还是乖乖的去厨房了。
因为下午喝了茶,晚上林曦只做了一个豆角炒肉和一个蒜蓉空心菜,怕肖文聿吃不饱,林曦又进厨房多炒了一个番茄炒蛋。
林曦走了之后,李傲就和肖文聿大眼瞪小眼了。见桌上有个魔方,肖文聿便拿起来顺手把玩,不过一分钟就把六面的颜色都变成一样的了。小李傲虽然表面高冷,实际上一直在暗暗观察肖文聿。见他这么快就把魔方给破解了,眼睛都直了。这是今天临走前苏越安给他的,现在他还只拼出了三面。
小李傲抿了抿唇,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等肖文聿已经把那个拼好的魔方放在桌子上,才不大情愿的开口问道:“叔叔,你是怎么拼的?”
肖文聿早就发现这孩子在偷偷看他了,见李傲主动问,也不藏私,把魔方打乱递到李傲面前说:“这个是有规律的……”
等林曦把番茄炒蛋端上来,李傲的小脑袋已经和肖文聿凑到了一起。
“别玩啦,先吃饭。” 林曦看两人玩的入迷,都没发现自己,只能哭笑不得的提醒一句。肖文聿倒是无所谓,很快就摆正了身子,李傲却一副还在思考的模样,还没从他的魔方世界抽身呢。
饭菜讲究一个色香味,林曦做的虽然是家常菜,样样却都没什么可挑的,让在队里吃惯了盒饭和食堂的肖文聿胃口大开,连吃了两碗饭。
“肖副队,我有一个重要的发现要和你说。” 吃完饭,肖文聿帮着林曦收拾了碗筷,两个人坐在桌旁开始说正事。
“那天在水库公园我们不是见过一面吗?就是簕杜鹃杀手杀第三个人的时候。”
“嗯。” 肖文聿的嗓音低沉悦耳,表示自己正在认真听。
“那天我在公园里好像也看到江大爷了,就是那个沿深安河清洁的人,他那天坐着一个轮椅。”
第21章 月饼盒
“说详细些。” 肖文聿的眼神变得更为深邃了。 “就是那天我带小傲去水库公园玩, 下午两点左右吧,有一群人从水库那边匆忙的走过来,这其中还有一个坐着轮椅的人,那时候我没有太关注他, 随便扯住一个人问了问情况,他告诉我小树林那里发现了女尸。前两天我们从幼秋的案发现场回来, 我就觉得那个清洁大爷有些眼熟, 今天才想起来, 他好像就是那个水库公园坐轮椅的人。”
林曦皱着眉继续说:“两次出现在命案现场,可以说很可疑了。幼秋是深夜往深安河畔走的, 凶手为什么会那么巧出现在那里?更何况那里有武警部队巡逻,可不是一个作案的好地方。”
“我们对他其实也有怀疑。只是现在证据不足, 他又住在边防部队院子里,不好搜查。你的证词很重要。” 肖文聿说。
他不能告诉林曦办案的具体进程, 那天发现的半个血脚印最后被证明与一个逃港人在河岸边留下的脚印相符。这个人怎么可能先穿着没有血的鞋跳河,又在几百米之外留下半个脚印呢?唯一能解释的理由就是这个人出于某种原因将鞋留在了岸边游泳逃走, 而他遗落的鞋被人捡走用来伪造证据。
那天在林曦这里看到那个《嫁祸者》的故事时肖文聿就若有所思。他们一直把目光放在年轻力壮的健康男性身上是不是太狭隘了,如果行凶者恰当运用一些工具,制服体弱的女子是不会有问题的。比如说——在边防武警部队很容易偷到的电击棍。
“在这么个敏感的地方作案, 凶手可不怎么聪明,或者说, 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 让他没有忍住体内的暴戾,更加失去了以前作案时的冷静, 露出了破绽。” 林曦继续分析:“凶手已经罢手几个月了,忽然再次动手,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们可以再查查这个江大爷的背景,或许有所帮助。”
“已经查了。” 肖文聿伸手触到了外套里的烟盒,捏了捏盒子,又将手抽出来:“ 明天应该就能获得他的资料。你放心,如果是这个人,他跑不了。”
“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一弯如细眉一般的新月挂在小窗边,林曦艳丽的脸上却写满认真,那双眼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直直的看进他心里。他喜欢和聪明的人打交道,而林曦,不仅聪明,而且通透。
“天晚我不打扰了,那个复习资料你好好看看。” 肖文聿走出林曦的房门,才拿出一支烟点上,在黑暗中深深的吸了一口。而林曦则拿出那一小叠笔记仔细看起来,能当市局刑侦大队副队长的人绝不是绣花枕头,更不是莽撞武夫。看这笔记本上勾划有力的字迹和条理分明的框架,肖文聿,是一个大大的学霸。
晚上,小李傲换上睡衣,拿着魔方在床上摆弄,林曦则半靠在床上发呆。希望这个凶手赶紧被抓住吧,只是即使如此,江幼秋也再回不来了。
三天后。江常把自己屋子里杂乱的用具收拢起来,照旧背上他的蛇皮袋准备出门,可手刚刚碰上把手,他就停住了,长期的精神紧张让他异常警惕。
门把手慢慢转动,江常的眼睛随着门把移动,身子却慢慢移到墙壁边,手悄然摸到藏在轮椅下的那根电棍上。门把被按到最下,门被猛然打开了。绿色的警察制服才入眼,江常就大吼着扑上来,手里的电棍发出一阵滋啦滋啦的声音。可还没电到人,江常的手臂就被人死死控制住了,那人不知捏到他哪个穴位,他手臂一阵酸软,再握不住电棍,那棍子“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搜!” 肖文聿随手把江常塞到另一个人怀里,就带着人冲进来了。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堆放着大量凌乱的废旧杂物,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臭味。
“肖副队,有发现!” 十分钟后,琼英从角落里翻出了三幅像羊皮纸一样的东西,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抄了满满的经文。肖文聿长腿一跨到琼英身边,那三幅羊皮纸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用血抄的金刚经。” 肖文聿皱眉:“捧好了这三张东西,这估计就是前三个受害者背部缺失的皮了。”
琼英没想到自己拿的东西那么刺激,带着白手套的手微微一抖,喉咙深处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好在很快就稳住了。
“还有一张皮呢?” 肖文聿让人将那几张皮封入证物袋,自己开始翻找。江常的小铁床旁有一个烂木桌,木桌抽屉缝隙中有深黑色的痕迹。肖文聿端详了两眼抽屉上的巨大铁锁,拿出自己身上的一把小钥匙,用小手电筒对着在锁眼里捅了几下,锁开了。
抽屉打开时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抆声,一股腐臭味扑鼻而来。肖文聿只是略皱眉,便小心翼翼的将那个铁质月饼盒捧出来。
“不要打开!” 江常被抓住的那一瞬就一副灵魂被抽空的样子,除了双手被扭住,不过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在自己小屋里工作的警察。可是这个上面布满划痕的捧月饼嫦娥铁盒甫一出现,他就忽然剧烈挣扎起来。
肖文聿不管他,把盖子打开,里面果然有一块已经腐烂的皮,不知为什么,江常并没有处理这一块皮。皮的上面,有一张放在透明塑料小袋里的照片,照片被血污了大半。肖文聿将那张照片拿起来,江常的喉咙里发出了绝望如野兽般的嘶吼声。
门口透出丝缕灿烂的阳光,抚摸着这一对青年男女的黑白结婚照。两人都穿着那个年代流行的军装,女人梳着两条麻花辫,清丽可爱;男人带着一副圆眼镜,清俊儒雅。可是仔细看看,这个男人和如今脸上丘壑纵横的江常,分明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