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间里头立刻暗了许多,虽然不至于看不见文字,但带着一股子憋屈劲头,若是有那种幽闭症的,说不得还会心生恐惧坐立难安吧。
章元敬照旧没有立刻坐下,在里头略略收拾了一下,见单间虽然简陋,倒是也还算干净, 心中不免庆幸了一些。虽然天气冷得很,但至少不会跟秋闱似得,还得害怕蚊虫叮咬, 据说还有倒大霉的学生, 在秋闱的时候被不知怎么钻进去的毒蛇咬死的。
略略活动了一番, 觉得身体暖和了一些之后,章元敬才开始看发下来的卷子,让他意外的是,这些卷子上的题目中规中矩,没有丝毫的特别之处。
章元敬略略松了口气,中规中矩总比奇思妙想来得好,他自问基础还算扎实,这样一来表现就不会太差,虽说有皇帝的一句话在,但想要在官场服人还得有真本事。
明明已经是春日,京城的天气还是冻得人发慌,这还是他们被特赦能穿棉衣的情况下,章元敬一边哆嗦着一边构思,一边觉得以前的进士都不容易,这天气冻得脑子都抽筋了,还得做出妙笔生花的锦绣文章来。
不过一般来说,春闱其实是放在三月的多,只是恩科的时间提早了,这才分外冷了一些,章元敬一边看着题目,一边左手摩抆着右手,至少不能让手指被冻僵了。
天公还算作美,一会儿功夫太阳就出来了,阳光一照射下来,倒是让整个单间都暖洋洋起来,章元敬想了想,趁着这会儿温度高,索性把单层薄袄子脱下来晒在有阳光的地方。
人暖和了一些,思维似乎也变快了,第一场考的是史论,共计五篇,章元敬大致打了个腹稿之后,就开始在草稿纸上写起来。
第一题便是:“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论?”
章元敬提笔写到:“天下之患无常处也、惟善谋国者、规天下大势之所趋、揆时度务、有以制其偏倚之端、则不至于变起而不可救。夫立国之初、每鉴前代得失、以定一朝之制、时势所迫、出於不得不然、非能使子孙世守以维万世之安也”
一共五道题,都与朝政紧密相关,远远不是乡试县试可比的,章元敬将将写完两篇史论,太阳已经落到了西山,他放下毛笔活动了下手指,这才发现写的太久,十根手指都不听使唤。
方才一直在写还好一些,这会儿停下来只觉得双手酸痛的很,不过这感受他已经习惯了,就在自己的小单间里头活动手指和脖子,一动只听见骨头嘎吱嘎吱响。
夜幕降临之后,章元敬就不打算挑灯夜战了,用炭火烤了饼子吃了一些,又喝了一些热水,他这才穿上衣服躺了下去。
大概是白天晒过的缘故,衣服上头还有淡淡的阳光味道,倒是也驱散了一些阴冷。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隔壁号房的人大概是一夜没睡,不停的在单间里头跺脚,那劲头恨不得将地板跺穿了似得。
章元敬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晚,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倒是觉得精神头还好,毕竟年轻身体好,还能扛得住,早上马马虎虎的洗了个脸,趁着暖和的时候先把剩下的卷子都写了。
一场考完,章元敬都没能跟安从容和苏守则说上话,原本都算是翩翩君子的三人,这会儿都狼狈不堪的很,尤其是安从容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肚子,整张脸都惨白惨白的,身上还有一股子的味道,出了贡院就往家里头去了。
在家还未休息好,许多人都还未缓过劲来,第二场科举考试就又开始了。第二场考试,考的是各国政治,艺学策五道。低头一看,这次的题目倒是分外的接地气:“周礼言农政最详,诸子有农家之学。近时各国研究农务,多以人事转移气候,其要曰土地,曰资本,曰劳力,而能善用此三者,实资智识。方今修明学制,列为专科,冀存要术之遗。试陈教农之策”。
教农一事,可是有诸多说法,虽说章元敬没真的当过农民,但他好歹是穿越了一辈子的,上辈子看过不少的农业杂志,这会儿他倒是感激起上辈子不务正业的自己来。
磨了磨墨,章元敬开始下笔,这一次倒是要比上一场更加通畅一些,写起来浑然忘我。
第二场结束的时候,章元敬倒是觉得自己状态还好,头不疼脑不热,也不知道是不是适应了,安从容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章元敬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位运气差得很,偏偏被分到了一位从第一天就开始上吐下泻的考生旁边,贡院封闭之后是不准随意进出的,第二场那位考生没来,安从容才好受一些。
第三场开始的时候,老天爷又开始作弄这群学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第二场的试题,天空中飘洒着蒙蒙细雨,城外的农民倒是高兴了,但对于坐在单间里头的人而言,这简直就是一场酷刑,湿冷的寒冷一吹进来,就让人禁不住打哆嗦。
章元敬还算是身体强壮的,进了单间也觉得有些不好,这会儿也只能学习隔壁的那位学子不断的跺脚来保持身体的温暖。
再一看,这次的试题倒是也不难,这次的试题出自:《管子·牧民》。
“国有四维,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维绝则覆,四维绝则灭。何谓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礼不愈节,义不自进,廉不蔽恶,耻不从枉。故不逾节则上位安,不自进则民无巧诈,不蔽恶则行自全,不从枉则邪事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