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元敬却并不责怪,笑着说道:“你不知道不奇怪,因为大兴开朝以来,从未有过府尹这个职位,或者说,在前朝末年已经没有府尹之职。”
“古有开封府。牧、尹不常置,权知府一人,以待制以上充。掌尹正畿甸之事,以教法导民而劝课之。中都之狱讼皆受而听焉,小事则专决,大事则禀奏。又崇宁三年,奏:乞罢权知府,置牧一员、尹一员,专总府事。”章元敬缓缓念着史书的记载。
余全听的云里雾里,还好,他家大人善解人意的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在以前的某个朝代,开封府就是京城,曾于京都设置府尹,以文臣充,专掌府事,位在尚书下、侍郎上,一地府尹,具有跟御史台、步军统领衙门、九门提督府等衙门有几乎相等的权限。而且,顺天府还有承接全国各地诉状的资格,相当于一个小刑部。”
余全听的目瞪口呆,听完之后愣了好一会儿,才讷讷说道:“大人,这,这不是好大的官儿吗,升官不好吗?”
章元敬微微叹了口气,说了一句:“升官发财,自然是好事儿,府尹无定衔,尚书乃是正二品,侍郎乃是正三品,府尹通常为正一品到从二品之间。”
光论官衔的话,这个晋升的速度赶得上做火箭了,要知道苏守则在文阁老的大力扶持下,现在也不过是做到了侍郎的位置。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在于,他们大兴压根就没有府尹这个职位,就算是硬要有,府尹这个职位也应该是京都府尹,什么关山府尹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若不是小皇帝刺出的那一剑差点吓破了文阁老的胆儿,他也不会没有当庭反驳,阴差阳错之下,章元敬成了皇帝金口御封的府尹大人。
但皇帝封是封了,章元敬的位置却更加的尴尬,关山是什么地方,镇北王爷的属地,这会儿忽然空降一个府尹下来,成为此地的最高行政长官,让这位王爷如何自处?
如果不是知道小皇帝更多的是为了气一气文阁老,章元敬都要怀疑这位是不是知道镇北王爷心怀不轨,所以打算先下手为强,挑拨他们的关系了。
余全抓了抓头发,忍不住问道:“大人,那这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啊?”
章元敬抬头看着夜空,心中也是满满的复杂:“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若说是好的,因此一事,文阁老顾阁老必定都视我做眼中钉,皇帝虽然开了口,但文书不一定能下来;若说坏的,对于王爷而言,或许是一个机会。”
余全更加不懂了,为什么对镇北王爷而言是一个机会,只是夜色之中,他看见章元敬的眼神熠熠生辉,似乎带着异样的光芒,余全微微低头,知道自己不该继续追问下去了,无论如何,他们已经安然的离开了京城,以后的事情何必想那么多呢。
章元敬赶着离开京城,除了怕文阁老等人回过神来对他不利之外,小皇帝一句即日上任也是金口玉言,不利用简直对不起自己。
再有一个,他隐隐约约的觉得小皇帝的情绪不太对劲,若说仇视文阁老的话,在宫中直接发动政变把人杀了,他反倒是能高看一眼,但若说是完全放弃,他却又隐藏着自己的仇恨。
想到进京之后打听到的事情,章元敬心中有所怀疑,比起留下来看事情的发展,他更希望能早日脱离京城,回到安全的地方去。
想到家中的亲人,章元敬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惜命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章元敬趁夜离京,最愤怒的人不是文阁老,反倒是顾阁老,听见下人的禀报,他气的摔了最喜欢的柴窑杯子:“到底是慢了一步。”
门客听了有所不明,开口问道:“大人,这章元敬与文家交恶,却与我顾家并无恩怨,就算是被封为府尹,对顾家也无伤大雅,您为何这般生气?”
文阁老却瞪了他一眼,怒道:“愚蠢,你知道府尹是什么职位吗,以前文阁老说皇帝是个疯子,老夫还不相信,如今看来,他果然是个疯子。”
“文家有什么好着急的,再不济,文九也是镇北王妃,顾家可什么都没有!”提起镇北王妃,顾阁老也是懊悔不已,当初只想着这时间点过去,这位新王妃必定是讨不到好,但现在想想,无论如何,正房还是正房,王妃还是王妃。
看着下属莫名所以的表情,顾阁老心中叹了口气,捏了捏自己的额头说道:“你以为,老夫只是为了府尹一职生气?不过是正二品的官职,就是超一品的勋爵,老夫也从未放在心上,只是皇帝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将府尹一职放在关山。”
“自古以来,有府尹之地,便是一国重中之重,关山不过是边疆,哪里担得起这个名称。”顾阁老心中藏着几分隐忧,“若是镇北王爷有不臣之心,将来说不定会用皇帝的一句话作为借口,那个时候怕是有口难辩。”
这话一提,下属也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了,他皱了皱眉头,忽然说了一句:“陛下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顾阁老摇了摇头,无奈说道:“老夫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位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