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露出半个头,将成都染成了红色。一些早起的百姓走出家门,这时,才惊讶地发现,今日显得特别不寻常,街头上,平白无故多了许多士兵,他们身着坚固的明光铠,腰间挎着锋利的横刀,手中持着闪亮的刀枪剑戟,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
蜀郡府尹骨仪动用了成都城的所有衙役,上街维持着秩序,由于人手不够,他还临时从附近州县,抽调了上百名衙役,替禁卫军开道。太后去弘福寺祈福,那可不是小事,怎能不让府尹骨仪格外小心呢?这一行人,无论谁除了事情,都不是他能担当的。
禁卫军在韦松、吴克的带领下,分成两队,韦松在前,吴克在后,中间是萧后、韦后以及独孤雁、萧月仙等人。数百禁卫军气象森严,保护在车队左右,一字排开足足有两百多步。街道都被占据了。虽然气势看起来非常大,但随行的马车,都十分简陋,用的都是下等的布匹,一点都不奢华。这是萧后知道杨侑提倡节俭,因此以身作则,为臣民做出表率。
一行车队缓缓而行,在宽阔的街道上朝着弘福寺走去,禁卫军士兵都抬起了头,显得十分精神。
车厢里,萧后和韦娟坐在一辆马车里,婆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事情,无非是希望杨侑尽快回到成都,希望天下尽快平定,百姓能够过上平静的生活。大隋战乱了多年,不能再折腾了。
如今大隋收复了山东河北,已经形成对中原、关中的夹击之势,从道理上来说,统一天下指日可待。不过,让萧后有些担心的是,凶恶的突厥人,随时可能南下。与韦娟不懂政事相比,萧后这辈子经历了太多,当年被围雁门关的事情,她还历历在目,对突厥人非常痛恨。
韦娟倒是劝了几次,说前些日子杨侑的奏报表明,突厥人被击败了一次,并不可怕。韦娟对自己的儿子非常有信心,相信他能击败突厥人,彻底根除草原民族的祸害。两婆媳说着,又说到了几个后辈,都已经成家立业,也都有了孩子,心中欣慰,也都笑了起来。
在两人身后,有两辆马车,独孤雁和阴少华坐在一起,萧月仙和长孙无垢坐一起,各自在低声说着什么。经过一年多的相处,长孙无垢已经融入了这个家庭,也已经忘记了某个人,或许说,不是忘记,而是将他深深地藏进了心底。
萧月仙坐在马车里,逗着女儿,女儿长的白白嫩嫩,长长的睫毛就像修出来的一样,这一点,和萧月仙倒是非常相似。
“唉!”长孙无垢突然叹息一声。
“长孙妹妹,陛下很快就要抵达成都,这可是大喜事,你又叹什么气呢?”萧月仙瞧了一眼皱眉不展的长孙无垢一眼,别有用意地问道。
“我叹气,不是因为陛下,而是,唉,不说也罢!”长孙无垢说着,咬着红润的嘴唇,显得十分为难。
萧月仙何等聪明,她放开了女儿,让她在车厢里玩耍,转而看着长孙无垢,道:“长孙妹妹,姐姐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姐姐,你对我就像对待亲生妹妹一样,有什么不可以说的。”长孙无垢笑道。
“既然是这样,姐姐我就说了。你叹息,应该是为了哥哥的事情吧!”萧月仙说道。
长孙无垢瞪大了圆圆的眼睛,道:“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有什么难猜的。”萧月仙一笑,当年她化名嫣然,在一群臭男人身边周旋,见多识广,猜测旁人心思极准。她自从被杨侑纳入后宫之后,聪明的她就不理其他事情,即使是杨侑攻伐萧梁,她也只是请求杨侑饶过父亲性命而已。
天下的事情,最残酷的莫过于皇家。即使丈夫多情,对待亲人甚好,但萧月仙知道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当杨侑放过萧铣,还给他足够的农田让他生活的时候,萧月仙就明白了,丈夫是怎样的人。
杨侑不用长孙无忌,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女儿家,自然就不该问政事,这是萧月仙的理解。想到此,她低声说着,劝慰着长孙无垢,道:“妹妹,无忌虽然不能从政,但他衣食无忧,并不用担心。你可知道,陛下饱读诗书,对历史更是倒背如流。虽然陛下没有明说,但我却知道,陛下最不喜外戚专权。如今陛下年轻,又有魄力,正是大有所为的年纪,所以,他会用阴府尹,会用独孤总指挥,因为他压得住。但日后,一旦天下统一,他们一定会被削权。与其被权利撑大了野心,不如一开始就退而结网,做一个富家翁,也是极好的。”
“这些话,你或许并不明白,但你只要记住,若是无忌来寻你,要你帮忙寻求一官半职,你最好推脱,不要卷入这场是非。最好,你就劝劝他,安心做一个富家翁,钓钓鱼,养养鸟,也是极好的。姐姐这些话,你听着了,不要告诉旁人。”萧月仙说道。
长孙无垢有些迷惑,但还是点点头,道:“姐姐的话,我记住了。”
说话间,车队到了弘福寺,此时已经到了巳时,太阳高高升起,西风也不烈,居然有几分热的模样。十几名和尚站在弘福寺门口,为首一人,年约五旬,身着方丈袈裟,一脸和祥,双眉居然已经泛白,看样子是得道高僧,此人便是弘福寺的主持,慧清大师。在他身后,是他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