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妇们这边说的愉快,突然一个侍儿趋步过来,在小慕容氏耳畔说了几句话,小慕容氏的眉头几不可见的动了动,又转过头去和几个贵妇说话了。
此刻那边已经有人对着某个高高大大的鲜卑男人指指点点,“瞧,就是他!自家弟弟遇见了猛虎,他竟然还不带医官去,想要把自己弟弟给拖死呢!”
“真的啊,简直是歹毒!”
“就算亲兄弟之间有些甚么话不好听,那都是兄弟啊,何必这样把人往死里整呢。”
“人心隔肚皮,看不清楚咯,说不定那头老虎就是他自己找人来放的呢?”
“听说那会萧家的大郎君正好和他弟弟在一起,一箭过去就射穿了老虎的一只眼睛,把人给救下来,他倒好,过去了不急着救弟弟,反而怪人家多管闲事。”
一群人在那里指指点点,而且说着说着越发兴奋,好似真的看到了那一幕一样。
那个鲜卑贵族此刻脸上不好看,被萧佻一拳打乌了眼睛,听到背后的那些议论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萧拓带着几个鲜卑勋贵少年打马经过,听到那些议论,笑得差点肚子痛。原本以为说人长短只是那些妇人才干的事,可是他把消息传出去,这才多久,就有一顿的男人跑过来看热闹,瞧那个样子似乎恨不得把这一家子的私密事情都给翻出来才罢休。
可见这长舌的不仅仅是妇人,也有男子。
“世子,这猛虎真的是你的兄长射杀的吗?”有鲜卑少年听得心里痒痒,过来问萧拓。
萧拓的年纪不大,还不到拉开大弓的时候,听到小伙伴这么问,立刻就应道,“当然,这种事还有甚么说谎的必要,那只虎还在那里呢,一只眼睛受了箭,一身皮毛还是好好的,若是不信,都去看看呗。”
萧拓此言一出,一群少年欢呼着骑马跑远。
今日的行猎一天里都是热闹,长公主听到萧佻竟然还上杀了一只老虎之后,心里呕的不行,偏偏自己儿子兴高采烈好像那头猛虎是自己猎的一般。
萧妙音在外头玩了一天,回到宫中,拓跋演没有立即放她回去,留着她一道用了夕食,还一起去外面散步。
春日里来了,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树叶花草的清新香味。
有宫人进行挑选了几束花卉采了过来。拓跋演将这些鲜花都送到萧妙音面前。
“三娘,你看。”
萧妙音瞧着那么一大捧的花,顿时有种男朋友送上鲜花表白的既视感。但是看到小皇帝那张脸,她原本的一丝丝感动全部被替换成囧感。
“嗯,很香。”萧妙音抱住那一堆花,闻了闻,想着要不要自己再抱着多走一段路,好显得自己很在乎小皇帝。
结果小皇帝召来一个宫人,将她手里的花束给拿走,一样留下一枝给她。
“都拿着不方便,回头让人放到你殿内去。”拓跋演说道。
“嗯。”萧妙音点了点头,突然她想起什么。拓跋演这年纪看似初中生都还不是,但在时人眼里已经是个骚动的少年。
好像皇家里对这种事的启蒙也很早,太皇太后那里她也没听到有什么安排。
“陛下年少。”萧妙音迟疑一下,想起这么些个月在昭阳殿的好吃好喝,还是决定给小皇帝提个醒,“那种事不必过早。”
拓跋演一脸茫然,而后脑中一闪,他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你说这些作甚?”而后又虎下脸来,“谁告诉你那些事的?”
☆、第56章 成人
行猎场的那件事在萧拓的有意宣传下,颇有些野火燎原的趋势,在贵族中传播开来。那些少年人原本就是最喜欢传播消息的时候,尤其还是在他们看起来颇为正义的事。例如萧大明明救了人,反而被那家的兄长给冤枉了。尤其萧大表现出来的技艺还不一般,这一箭射中老虎一目而不伤皮毛的上杀之技就让他们心痒难耐,不等萧拓特意吩咐,少年们转头就把事情传播开来了。
这下子一日不到,那家认的“好名声”就上下传了个遍,其中内容更是五花八门,原本原始的两人行猎遇见猛虎,被萧佻所救,传到后面变味成那家弟弟故意放出老虎想要咬死萧大结果被萧大教训云云。
这里头的真相哪个又有有心去知道,不过是凑热闹外加上看不惯这家罢了。
顿时这家真的是焦头烂额。那家兄长原本找萧佻的麻烦,原本不过是发泄心中对太皇太后实行汉化改革的不满,再加上当时弟弟的惨状,恶念一起就将萧佻讹上了。谁知道萧佻根本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先是一拳过去把他打乌了一只眼睛,后来更是在皇帝面前说的他百口莫辩,接着就是如今他和他弟弟两个都名声完蛋了。
鲜卑人即使不像汉人那般看重名声,但也没有几个愿意一个头顶想要害死亲弟多分家财,另外一个套着害人不成反害己的恶名。那家弟弟挣扎了几日终于清醒过来,结果身边服侍的家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弟弟哭着拍床板,“阿兄误我!”
明明就是看不惯萧大说了几句风凉话,结果被自己哥哥这么一搞已经变成了他想害人性命了。
这家阿爷听说之后,将儿子抓了来,拿着马鞭抽了个半死,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令人把儿子给捆了,他带到燕王府去赔礼道歉。
萧斌对这对父子淡淡的,当着人面说了一句让家主涨红脸的话,“子不教父之过,府君还是请多用点心吧。如今大郎已经入了中书学,也不算是白身,我这个阿爷也不好再替他处置这些事,府君还是找大郎吧。”
那会那家阿爷想把人抽死的心都有了。中书学不受太常管辖,隶属于中书省,更重要的是,萧斌点出了萧佻如今的身份,中书学生,一旦入了中书学,不管书读的好不好,将来身上有官职是一定了,甚至说不定一出来就是中书侍郎,这样的前例不是没有。凭借着萧家赫赫权势,完全可以做到。
就是萧佻现在也算不上是白身了,而自家的两个儿子一个当着面骂人家生母是杂胡,另外一个诬陷人害人,这不管那一眼都是把人往死里得罪的节奏。
如今萧大在中书省,他总不好这么捆着人跑到中书省去。
平城的大街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就在经过最热闹的东西两市的时候,直接一个虬胡大汉,从马上跳下抓起马鞭子对着后面的一个年轻人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打。
那大汉下手狠,没几下就打的见了血,那个年轻的身上衣衫被打烂,下面涔出血来。
人们见着打起来,呼啦一下围上去看热闹。还有人赶紧的去把武侯给找来,要是把人给打死了又是一场热闹。
律法有规定,奴婢主人不能随意处死,真犯事了要拉到官府里头处置,这当街就打的还真的少见。
那些看热闹的人瞧见打人的中年人带着鲜卑帽,一身圆领短骻鲜卑袍的时候,顿时看热闹看得越发的带劲儿。
“你这个畜生!”那人一边打一边用鲜卑语高声叫骂,“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只见那年轻的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脸上都挨了一鞭子皮开肉绽之后,连连讨饶,“阿爷,阿爷莫要再打了!”
因为朝廷是鲜卑人建立的,听得懂鲜卑语的人也不在少数,那些高头大马的武侯被拉过来,听到当街打起来的竟然是父子之后,立刻就掉头就走,要是真的当街打奴婢,他们上去分开再把人扣下说不定里头还能捞些油水,可是既然是阿爷打儿子,哪怕打死了,旁人也是半点都管不得。
“你个混蛋,畜生!”叫骂声和挨打的噗噗声不断传来,顿时供车马走过的道路上乱成了一锅粥,武侯们不得不将那些看热闹的人驱散,外带劝那对父子归家。
在家里哪怕把儿子打死了都没人管,但在街道上能不能考虑下其他人的感受?
一辆犊车从那对父子身边经过,里头突然伸出一只尘尾,将垂下来的车廉戳开,露出一只漂亮的眼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