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抬眼疑惑地看向她。
郭临艰难地开口:“云娘,因为朝堂之事,我需要你……嫁人。”
阮云眼睫一颤,但她还是微微地笑起来:“好,嫁给谁?”
只有全心全意信任着她的阮云,才会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就答应了……郭临几乎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但她还是告诉她:“嫁给我。”
她望向瞪大了眼睛的阮云,涩声道:“以我妾室的名义,来保护我的身份。”
阮云突然“咯咯”地笑起来,她抬起纤细的小手,拍在郭临的肩上:“阿临,你真是……不要吓我嘛,这么简单的事情直接说就行啊!”
郭临皱起眉:“云娘,你想清楚,你做了我的妾室,日后就无法寻觅真心的良人……”
阮云摇了摇头:“从我全家被充公流放开始,我就没有这个念头了。何况唯一动了一次心,就落得那般下场。阿临,我何其幸运能遇见你,你亲自带人来救我的病,又千方百计将我赎出碧春阁。我比起很多落魄的官家小姐,已经好得太多了。何况,日后住到你的府中,也不会孤单,这么好的日子,就连苍天也会羡慕我的。”
郭临听她这么一说,原本郁结于心的地方,也都豁然开朗,如潺潺泉水流淌而过。她望着云娘,将感激埋在心底:“云娘,新年安康。”
阮云展颜一笑,见她此时神色疲惫,便道:“这么晚了,阿临不如就在隔壁厢房休息一下吧。”
郭临想了想,遂道:“我只能休息上半个时辰,卯时就要去含元殿集合,给皇上拜年贺喜。”她喊来门外的阿熏吩咐道:“你找个人带信给郭府,让姚易寅时三刻带着我的朝服过来。”
半个时辰后,郭临穿着崭新的真紫云鹤银纹官袍,睡眼朦胧地走出小院。姚易牵着马站在门口候她。郭临冲他点点头,转身对阮云道:“云娘你这几日只专心养好身体,我打点好了就把你接进府。”
阮云柔柔地一笑,伸手帮她理了理衣领:“阿临只管做你的事,无需担心我。”
郭临点点头,翻身上马,和姚易一道朝朱雀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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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两骑骏马绝尘而去,巷口角落处,一辆马车的帘子也被轻缓地放了下来。烟儿劝道:“小姐别看了……”
“给我掀起来,我要看看那个女人。”秦慕樱坚持道。
烟儿只得再次掀起车帘。从这里往外看,那间小院的门口,一身胭脂锦袍的女子凝望着郭临离开的方向,眉眼中尽是满足的笑意。虽然面上仍是苍白得不见血色,可无论怎么看,这一头顺直的长发,这玲珑的身段,哪一处不是美。她身边的婢女不知说了什么,令她嗔怪地蹙起眉头,扬起小手朝那婢女打去,更将原本不完美的一丝病态也去掉了。独独剩下了清灵淡雅,娴柔可人。
秦慕樱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着阮云,哪怕她一点点的神态变化都不肯放过。良久,她闭上了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姐,今儿个是大年初一,您不能叹气的啊!”烟儿急得团团转,心里头连郭临都怪罪上了。她们这么好的小姐不去结识,居然瞧上个妓/子,连新年的晚上都在这女人的院中渡过。烟儿低声劝慰道:“小姐,您别往心里去。老爷也说了,郭大人年纪轻,被一些狐朋狗友的带到那种下/作的地方玩,一时被这些艳/女蛊惑也是情有可原的。您想,以郭大人的身份是不可能娶她们的对不对?”
“烟儿,我不怪他,也不怪这个妓子。他到现在都不曾认识我,又怎么会对不起我。”秦慕樱的声音有了些微的颤抖,“我只是怪我自己,太过于安心,以为慢慢来总能一点一点地占据他的心,可却忘了,他不是木头,不会站在原地等我……”
“小姐……”烟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秦慕樱忍了半晌,终于还是淌下泪来。她原以为她会爱上郭临,只是因为那惊鸿一瞥的回眸,因为他居于高位的身份。他与她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只是这些而已。可早在不知不觉间,从旁人处问来关于他的每一件事,听父亲讲起他在早朝时稳重妥当的发言,如现在这般偷偷跑出来瞧他的身影。他的身姿他的话语,早就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间,再也拔除不掉了。
“烟儿。”秦慕樱抱住烟儿的胳膊,烟儿轻轻地环住她,感到袖口上一阵温热,秦慕樱的眼泪无声地流淌着。烟儿刚要出声宽慰她,却听她低声呢喃:“我一定要嫁给他。”
她抬起头,氤氲的双眸却是比任何时刻都还要坚决的神情:“烟儿,爹说得对,我不能再沉浸于那些飘渺的想法中。我一定要嫁给他,我要成为他的正妻。”
“姚易。”离开小院后,并行在朱雀大道上。郭临沉声道,“昨夜听云娘讲起她被流放卖到妓院,让我想起一件事。”
姚易问道:“何事?”
“镇国侯府被抄家后,侯爷及长子贺殷、次子贺楠,还有府中成年的庶子皆被斩首,府中其余子女流放,我没记错吧。”
姚易想了想,点头道:“是这样,少爷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郭临扬唇一笑,俊秀的脸庞在微微泛白的夜色中显得流光溢彩。她竖起一根手指:“有一个人,到现在都被我们给遗忘了。”
姚易睁大了眼睛:“你是说……”
“贺柔,镇国侯的小女儿。”郭临道,“她是嫡女,也是赵王的未婚妻。但因父罪不及女,被额外开恩流放了。”
姚易猛地反应过来:“不错,虽然刑部会审时镇国侯什么都没说,但身为他爱女的贺柔一定知道些什么,如果我们把她找来问……”说道这里,他皱起眉头,“可是少爷,她是被流放的,你又不能擅自离开京城,这要怎么才能……”
郭临轻轻地摇了摇头,笑容更深了:“因为她的流放地点,就是我们的大本营……琼关。”
☆、第23章 赠画风波
大年初一的贺岁庆典在含元殿前的广场上举行,郭临站在自己官阶的位置上,随着众臣下跪朝拜。
陈大学士和虞大学士一道宣读了贺岁祝词。祝词之后,是对崇景五年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的一个总结。虞大学士是萧阁老的学生,这一年才升格为大学士。年龄不过三十来岁,面冠沉稳,风度闲雅。因为辈分小,宣读完祝词后,便退让于一旁,由陈大学士颂读总结。
这位陈大学士就是陈聿修的父亲。郭临顶着凌冽的寒风望去,陈大学士虽然人已中年,但那周身的书生气质仍能一眼望出。他约莫近五十岁的年纪,双眉微垂,眼角几道含蓄的皱纹。相貌儒雅,气质清逸。让人不觉得他是常在国子监教学的老学究,倒更像是明月清风下的诗客。
庆典结束后,大臣们便各自离开。七皇子穿过重重人群跑到郭临身边,将她带出人群。
“昨日三哥可是为难你了?”他的语气略有些担忧。
郭临瞟了他一眼,叹口气道:“我说七殿下,下官很感谢你昨晚解围。可是能不能不要顺便害我的副官。”她真的是不知道该不该承这个情了。那时,七皇子明明自己就可以带走她,偏偏话里话外还要将金真扯进来。以庆王那种锱铢必报的性格,日后必然会给金真使绊子。
七皇子哈哈一笑:“这可不能怪我,我只是实话实说。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三哥昨日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此时走在陈聿修身边的太子少傅周泉光也在问:“那个赵医正昨天拦着你又是说话又是喝酒的,都说了些什么?”
陈聿修斜眼瞄他,淡淡地道:“念了首情诗。”
周泉光被吓了一跳,脚下步子不稳,生生把自己绊了一跤,险些出个大糗。待他站稳后,不禁咂舌道:“我知道你的美色吸引过很多人,但就是豪放如苏逸者,也不过是去偷看你更衣。这赵医正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还迷倒了宫里不少姑娘。看着也是一本正经的,居然对你……”他目光在陈聿修身上转了一圈,脸上浮出一丝古怪的神色,不知想到何处去了。
陈聿修挑了挑眉,停下脚步,转身静静地凝视他。周泉光被他森冷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只得告饶:“小人错了,小人文才太差,不该用‘美色’来形容大人……”
陈聿修轻轻一笑,继续朝前走去。周泉光见他没生气,这才嬉笑着跟上来。
“他念情诗,不是给我的。”陈聿修解释道,“他爱慕一个人,却无意间和她有了深仇大恨,无法倾诉。”
周泉光“哦”了一声,低头思考了下,又问道:“那他为什么告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