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候了良久,依然没见任何动静。药童揉揉眼,却见那双熟悉的宽厚手掌捏着银针细细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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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散去,君意沈目送着萧淑妃搀着皇上往内宫而去。回头望见太孙和高彻辰有说有笑地走出大殿,面上顷刻一冷,侧头望向身旁的谭伯:“那小子,什么时候能拿得出钱来了?”
今朝的议事,除了已经筹划完善的治水,便是从夏日就提起的修缮皇陵。可治水已耗费国库颇多,太常寺虽然禀了几回修陵墓,皇上碍于民生社稷,硬是给压到了今冬。但皇上心底还是希望能把皇陵修一修的,君意沈心知肚明,等有大臣提出时,便率先捐了银子,意在不动国库,也要修皇陵。一来按照承诺不去耽误治水,二来对皇上表了孝心。他有萧阁老丰厚的家资撑腰,出个万把完全不担心。
这是挤兑太孙的好机会。可不料太孙不卑不亢,他话音刚落,立马站出来捐了同样的数额。除非他们卖了常家的全部资产,说不定将将能及。现在却这般轻描淡写地出了钱,让他不得不怀疑。
“殿下,殿下……”几声怯怯的低唤传来。君意沈回过头,顺着小太监的指引望见了石阶下站着的金真。
“怎么了?”他快步走下来。
金真面色有些僵:“城南外的树林里,昨日大雨冲出一具尸体,刚刚被发现。眼下白大人去了临近的乡县,郭大人不在,小的不敢断决……”
“凶案的话,照京兆府的流程来不就行了……”君意沈说道一般,望见金真踌躇的神色,疑道,“难道,有什么隐情?”
“是的,”金真叹口气,“四年前太子逼宫案,是小的亲手做的案宗,记得十分清楚,那具尸体……对的上流放的名单,是镇国侯府的管家。”
君意沈一怔:“镇国侯府……?”
谭伯灵光一闪:“殿下您忘了,两年前他在城门处游荡被您发现,您曾派人去把他请回王府,却被太孙给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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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郭临一见梁仪出了医馆,立马下了酒楼奔上前。
梁仪抆了把汗,笑得很畅快:“没事了,毒已经清干净了,陈……公子也醒了。实在是幸运,听说医者是药王谷的高徒,恰好游诊至此。”
“聿修!”郭临连忙往内间跑去。玉锵也紧跟在她身后,刚过了门槛,他却突然停了脚步,好奇地侧过头望向一旁的回廊。
靛青长袍的男子正立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此处。望见玉锵的目光,他蓦然一怔,微微地弯起唇角笑起来。玉锵眨眨眼,也冲他笑了笑,听到郭临的声音,连忙跑进屋去。
“太好了,太好了……”郭临吸吸鼻子,望着榻上那个苍白的俊秀面容,强忍住泪意,“聿修。”
陈聿修吃力地一笑:“阿临,回京。”
“好,我们回京。”
清风渐冷,回廊下梧桐叶一片,欣长身影悄然不见。
离开杭州后,梁仪弄来两辆马车,众人规划路线,绕开可能被伏击的位置。昼伏夜行,一路马不停蹄地直往京城奔去。
卧在车上一连奔了半月的路途,陈聿修气色虽然依旧不好,可好歹逐渐可以自己喝药了。万幸那毒本就是预备毒给小孩的,用在成人身上,效果失了不少。
“他这番失手,到了京城,恐怕就有一场好战了,咳咳……”
“来就来谁怕谁!”郭临说完,将裹在陈聿修身上的披风又紧了紧。望着他削瘦又苍白的脸颊,垂下眼将那抹凌厉的神色掩去,“若不是我们好运遇上药王谷的医者出游,你……好在那医者负责,赠了月余的药量,回京再好生养养,或许就能好全了。”
陈聿修吟吟而笑,郭临歪下头,和他靠在一处,目光落在一旁熟睡的玉锵身上,忍不住恨声道:“高彻辰真是个疯子,居然用毒对付这么小的孩子。”
“不小了。”
“唉?”郭临看向他。
他的语调轻缓似飘然不着地:“太宗皇帝三岁登基,十岁清理外戚,十五重握兵权,大齐江山的基业自他而稳。”
郭临愣了愣,不知他为何拿玉锵和太宗皇帝对比:“瞧你说的,玉锵又非龙子龙孙,虽说聪明劲儿远胜旁人,那也有你教得好的一份功。高彻辰出手对付他,总不会因为他碍着太孙了吧?”
陈聿修抬眸望她一眼,道:“为何不可?”
郭临哑然,片刻失声而笑:“怎会,他是我亲手从镇国侯府的灶台里面挖出来的,若是皇室龙孙,那就和太孙平辈……”她猛地顿住。
陈聿修长长地吸了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叹道,“废太子自焚于白马寺,连带太子妃和两个嫡子都未能幸免。可你好好想想,事实只有这些吗?”
郭临瞪大了眼,太子逼宫一案的卷宗内容在脑中清晰回放。她甚至能记起她那时对金真唏嘘感叹:“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都有九月大了,再过一月便可临盆,太子究竟在想什么,愿意让自己的女人冒这么大的风险……”
“如果太子起事前,太子妃心知此举难成,偷偷把孩子催生下来送回了镇国侯府。让所有人都以为,那个未出世的生命已经死在了白马寺的大火中?”
马车倏地颠簸了一下,盖在玉锵身上的毯子微微往下滑了一点,露出他紧握的小拳头。郭临眼角一酸,知道他已经听到了。上前将玉锵楼在怀里,最后抱着一线生机问道:“聿修,你缘何这般肯定?”
他缓缓坐直身,伸出未被伤到的左臂,摸了摸玉锵的小脸。笑容幽暗:“玉锵或许,是我的亲侄儿。”
……什么意思?
“郭临——”一声厉喝从远处传来。郭临浑身一震,听出是君意沈的声音。再不及细想,放下玉锵走到车前,只见前方尘土飞扬,一骑人马越来越近。
“阿临,如果杭州遇刺,是太孙知道了玉锵的身份才出手。那么如今,我们的困难将更甚。”陈聿修的声音沉稳冷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果魏王知道了,他会容得下玉锵吗?”
郭临深吸一口气,默然抬眼盯向前方那道熟悉的身影。君意沈眉梢带笑,勒马望向这边:“阿临……”
“玉锵。”郭临突然出声,伸出一只手向后。
“在。”玉锵钻出马车,紧紧地拉住她的手。
“你告诉爹爹,想不想做回皇孙,待有朝一日成为天下之主?”
君意沈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顷刻冷凛。郭临却不再看他,径自垂下眼,望着玉锵。
“想。”
“好,那爹爹就把你,推上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