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看着她:“你倒是很讲义气,知道替薛锦棠隐瞒。”
“跟薛锦棠没有关系。”杜令宁坚决不承认:“都是我干的。”
她死鸭子嘴硬,倒把徐先生气笑了。
“我知道你们入学前就认识,是知心的好朋友,你怕我责罚她。不过这一回你想错了。”徐先生道:“我不仅不会责罚她,反而还会举荐她,让她参与设计圣慈皇后庙的彩画。你去,叫她过来。”
原来今年是芳华女学建立一百周年,女学去年就商定好今年办一场盛大的校庆。女学的创始人是太.祖皇帝发妻圣慈皇后,既然要举办校庆,必然要祭拜圣慈皇后。
芳华女学的山长与理事沈大夫人决定拿出五十万两白银,将圣慈皇后庙重新修葺一番。
房梁上的彩画、墙上的壁画需要大量的画工,这件事情就交给了徐樱。这是女学一件大事,徐樱不敢怠慢,不仅从女学找了学生,还从外面聘了画师。只是少了一个统筹领头的人。
她自己倒是很想做这个统筹人,只是她身体不好,精力不够。
找来找去一直不满意,直到今天看到画了花枝的贡笺。杜令宁的画工不是这种风格,其他学生的画技也没有这么厉害,她思来想去就有了一个猜测,当然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如此。
薛锦棠从杜令宁那里知道了徐樱的意思,她来见徐樱,也不遮掩了,承认了那折枝花卉是自己画的。
徐先生很高兴:“修圣慈皇后庙是我们女学的大事,你若能参与进来,就是对女学有了重大贡献。历来有重大贡献的学生,可以得到女学的奖励,那是一大笔丰厚的奖金。还可以越级直接参加毕业考试,若能通过考试,就可以提前毕业。”
提前毕业意味着这个学生资质很好,品学兼优,一门好亲事那是不用愁的。若想进京城考女官,也可以节省两年的时间。
能早点回京城,薛锦棠很是心动。她道:“我一定好好做。”
徐樱拿了一个册子:“这上面是圣慈皇后庙里现有的彩画底图,你照着这个画几张新的出来,填上色给我看。”
薛锦棠接了册子看,上面画着黑白的底稿,没有上色,图案也比较简陋。
圣慈皇后已经故去几十年,此次重新修葺庙宇,以展现后人对其的追思为主,还要告诉世人圣慈皇后活着的时候做的一些事迹。
薛锦棠设计了一副百鸟朝凤图,花纹绚烂,用的是青、蓝、紫这样的冷色调,用大片的金色去画凤头与凤尾,画好之后交给徐樱看。
徐樱一看就非常喜欢。冷色庄严,金色富贵,又端庄又华贵,配色明快大方,画工更是一等一的好。她当场就决定让薛锦棠来设计主要殿宇的底图与配色。
徐樱将一摞底稿与上色的图稿交给她:“你现在就去一趟庙里,将底稿交给负责此事的杜大人,看看他怎么说。”
圣慈皇后庙就建在芳华女学后面的山上,修葺事宜早在去年年底就已经动工,主要殿宇已经基本完工,就差没有雕梁画栋,涂漆抹色。次要的殿宇尚在修建之中。
薛锦棠上了山,一路来到圣慈皇后庙最后面的院落,院子里五间主房,四间厢房,有侍兵把手,疏朗严肃。
薛锦棠说了来意,见到了杜大人。杜大人接了图稿也没看,就说:“真是巧了,今天世子殿下就在这里,行不行,应该今天就能拍板决定,倒不用你再跑一趟了。”
在燕京,能被官员称为世子殿下,还这般毕恭毕敬的,除赵见深,绝对没有第二个人了。
薛锦棠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圣慈皇后除了是芳华女学的创始人,她还是大齐太.祖皇帝的发妻,官员们膜拜的元皇后,龙子龙孙们的老祖宗,所以修葺庙宇这样的大事,官府跟燕王府也势必会参与进来。
现在看来,赵见深还是这件事情的主要负责人。
杜大人带着她在庑廊下等着。天气已经很热了,透过帘子能隐约看到赵见深在跟回事的人说话,声音也断断续续传出来。不知道里面的人说了什么,赵见深是很不高兴的,他重重冷哼一声,让那个人出去。
帘子一掀,一阵凉爽舒适的风透出来,原来赵见深的房间里用冰了。走出来的那个人身穿官服头戴乌纱帽,满头大汗。
“知府大人……”杜大人拱着手上前问安,知府大人摆了摆手,让他不必,然后就走了。
原来他就是新任陈知府,陈牡丹小姐的父亲。
“谁站在外面?”范全走出来,眉头紧皱一脸的不耐烦。
杜大人知道今天这事怕是办不成了,不料范全脸色突然好转了:“进来吧。”
杜大人不明何故,战战兢兢进去了,薛锦棠跟在他身后也进去了。
“说吧。”赵见深还低着头:“什么事?”
他声音低沉沙哑,隐隐带着怒意,虽然没有刻意发火,却十分震慑人。杜大人跪下回话:“女学拿了一些图纸过来请您过目,若是可以就照着这种风格去画彩图了。”
杜大人跪着,薛锦棠也只能跟着她跪着。水磨石砖沁了冰的寒意,凉飕飕硬邦邦,跪上去一会腿就疼了。
杜大人不起来,她也不敢起来。从前她见赵见深多次,除了头一次,还真没有哪一次这么受罪。不知道是他生气了才会这么严厉还是他平时就是这样威严慑人。
“嗯。”赵见深揉了揉额角,不抬头:“呈上来吧。”
他等了一回,不见范全把东西拿过来,就抬起头,眼睛这么一瞟,见薛锦棠在底下跪着呢。
他起身走到薛锦棠旁边,从她手里接了图稿,轻声道:“起来吧。”
赵见深回到位置上,翻了翻图纸,问:“这一张百鸟朝凤是打算画在什么地方?”
杜大人没说话,薛锦棠忙说:“画在主殿五架梁中间。”
赵见深又问了几个问题,都是薛锦棠回答的,赵见深对杜大人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是。”杜大人应声退出去,范全也走出去了,不一会他又回来,端了一盏茶过来,放到赵见深的桌子上,再次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凉意阵阵,薛锦棠一开始觉得凉爽,现在觉得有些冷了。
“你坐吧。”
薛锦棠坐了下来,赵见深看了一眼,又道:“这里有几张底稿颜色不对,你过来,重新画给我看。”
整个房间,只有一张桌案,薛锦棠就站在赵见深对面,低头俯身画画。
天气很热,薛锦棠从山下走上来,已经是香汗淋漓了,她身上的甜美的香味冲入他鼻腔,这滋味很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