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不假,自己对他的关心本来就是假的。
他和她非亲非故,若不是他能收留她免得让她被卖到窑子里去,田甜的心思哪里会分给他一丝半点?
可他的话说太清醒了,倒弄得田甜有些羞愧。
正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到他慢吞吞的说道:“走吧。”
田甜忙矮了头,福身端着东西便出来了。
雪还在下,田甜打了井水将碗盏洗净后放到阁柜里。屋内有些冷,她将手伸到灶台前取暖,然后贴到自己的脸上。
脸好热,却不是炉火熏热的,倒像是从肌理内部的延伸出的热量。
她捂着自己的脸,盯着自己脚下的黑布鞋看。
过了会儿,她又站起来,从窗外看出去。
叶知秋仍坐在亭内,他的身后是白雪黑水,是一副静止不动的山水画,他的眼前是染雪的怒放的红梅,生机勃勃。
而他坐在那,好像是一尊石像,前面快活的东西不属于他,后面暗沉的东西亦不属于他。
他仿佛,和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田甜猛地回神。
她到底再想些什么?
田甜狠狠的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己能不能留在这儿还是一个大问题,做什么想他有的没的。
不行,得找些事做,得忙活起来!
叶知秋的府邸很干净,说实话并没有什么事可以做。整间府邸的桌子板凳各个都是锃光瓦亮的,田甜又抆拭了一次,累得直不起腰,将手搭在窗户口,忽然看到那梅院里有几棵梅树长了苔点子。
从树脚跟到树梢,到处都是,斑驳一片,难看极了。
那几棵梅树靠墙,往日应该也晒不到太阳,又得不着什么营养,棵棵生的瘦掐掐的。院子里旁的梅花争奇斗艳的怒放,唯有这几株闷着脑袋没个动静。
田甜看了一会儿,便打了盆水绞了毛巾走了过去。
田甜站在梅树旁边,伸手触了下那苔点子,一碰就掉,她索性绞了帕子,从树根抆起,将所有的苔斑都抆的干干净净。
叶知秋喜欢干净,也许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树上生了苔点也没有理它。如此这般,这树又怎能开出好看的花儿来?
直到抆到了最后一棵树,田甜听到身后有人大力的抽了口气。
还没回头,身后的人便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推开她。
田甜被他推到一边,撞在墙上,胳膊磕的生疼。
叶知秋背对着她,细细的抚摸着树上残留的苔斑,好久没有回头。
田甜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知为何,有些害怕,结巴的说道:“少、少爷,我看到这里的树上……”
“滚!”
田甜张着嘴,有点儿不敢相信。
不就是把这苔点子给抹没了么,他至于……至于这么生气么?
虽然这样想,田甜还是紧紧地捏着手里的毛巾,声音放低,继续道:“少爷。”
“滚!”
掷地有声的,仿佛抛过来一块重重的石头,狠狠的砸到田甜的心上。
她死死的咬着下唇,没忍住,眼泪悄悄地落了下来。
第七章 (已修)
她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要哭。
可眼泪还是像不要钱的一般落了下来。
心里难受的厉害。
先才还满腔热血,现在便心如飞灰了。
她不是故意的,哪里会知道那树上的苔点子是他故意留着的?
待身后的人走后,叶知秋仍摸着梅树上斑驳的苔胎。这墙角栽的梅树乃是他多年前重金购来的别角晚水,百年的老树才生了这么高点儿,再加上原生地气候湿润,树干上存了不上漂亮的苔斑,当真是难得的精品。
可如今一个不察,那丫头便将这树上存了百年的苔斑都抆了干净。怄的叶知秋心里的火气冲到了脑门,恨不得将她提拧了,给丢出去。
但,事已至此,再怎么咬牙切齿、心烦意乱已成定局了。昨夜见她小狗巴巴似得来讨好他,他的心里的确柔了一会儿。可今日之事又让叶知秋下定决心。与其将这个会添乱子会一点儿照顾人的丫头留下,还不如重新还给春十三。免得有朝一日看着她气的怄了血!
田甜自知做了错事,疯狂的想要做点儿什么来弥补,却发现叶知秋已经怕了她了。拘着她不让她再去碰什么东西,就连三餐都是叫了镇上的酒楼送了来。
看着样子,叶知秋是铁了心了,等春十三来了,就把田甜还给他。
田甜局促不安的站在这亮堂的大厅里,低着脑袋看着自己脚下的黑布鞋。先才踩了雪水,沾着泥巴点化了晕在鞋面上,看上去脏兮兮的。
叶知秋坐在火盆边的椅子上,翻看着书,好像没看到屋内有她这么一个人,全然的把她忽视掉了。
屋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老北风呼呼的刮着,一道一道的刮到了田甜的心坎里。
前前后后已去了六日的功夫,明日便是春十三再来拜访的日子。这几日田甜努力的讨好叶知秋,可他已经硬了心肠,说什么也不愿意将眼神挪给她一丝半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