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修长的眼半眯着,手里握着一支正燃着的烟杆,身上是流光锦绣着大株牡丹,手上染着丹蔻,一双脚微微翘着,同田甜一样,也在打量着她。
赵贵妃看了田甜好久,忽然道:“你和我想象中的要不同,我以为你到我这儿来会害怕,起码得哆嗦,毕竟厚德应该告诉过你我以前是怎么对他的。”
田甜听到她说“厚德”差点儿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才装傻垂眸:“还是害怕的。”
赵贵妃“噗嗤”笑了,放下手里的烟斗,坐起来,有宫人替她穿好绣鞋:“听说,你是厚德冲喜娶回来的夫人?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从前未在京城听过有姓田的官家小姐?”
田甜默了会儿,知道她有意打探,只能一本正经地瞎编乱造:“我不是什么官家小姐,只不过是乡野里一位运气好的农家之女罢了,因为生辰八字合得上大殿下,便被人送来给她做了夫人。”
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一脸认真,可赵贵妃从前在皇子府如今在宫内都混了多少年了,哪里看不出她的小九九,反倒是不说破,看着自己漂亮的指甲问道:“那你喜不喜欢大皇子呢?”
田甜没想到她会问着这么直接,梗了下,并没瞒着她:“自然是喜欢的。”
赵贵妃笑了笑,宫女扶着她站了起来,她将窗扇打开,瞧着外头飞着的云雀,道:“那是像侍奉君主般的喜欢,还是像女人对男人的喜欢?抑或是两者都有?”
田甜说:“自然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大皇子殿下对我极好,我是从心里喜欢他。”
赵贵妃像是要刨根问底:“那这种喜欢能多久呢?以后他有了别人或是成了旁人的父亲,你还会像现在那般喜欢他么?”
她的问题直接问道田甜的心里,刺了一下,田甜抬起脸望向赵贵妃:“那娘娘您呢?对皇上是那种喜欢?”
这么多年以来,宫里所有的人包括皇上有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地捧着赵贵妃,什么时候有人敢大着胆子问她问题?
她有趣的瞧着田甜,笑道:“你还是第一个人敢这么问。”
田甜忙的垂眸要跪下去却被赵贵妃扶起来了:“不过我倒是不生气,你这样子倒是让我想到了我以前。”
她松开田甜,缓缓地坐在绣凳上,让人将波斯猫抱来:“从前,我同你一样,也不是什么官家小姐,只是个陪伴在皇上身边的宫女,那时候皇上身边只有我一个女人,我对他自然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可后来啊,他做了皇帝后宫里来了无数女人,他今儿要陪这个,明儿要陪那个,我对他就像臣子侍奉君主,到了后来,他到底还是念着我,给我在后宫里无上的荣誉,甚至想把我扶到皇后的位置上,我对他又掺了点儿女人对男人的喜欢。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对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感情,不论怎么,反正嫁到天家,总归是没有好结果的,你说是么?”
她轻抚着波斯猫,媚眼流转,睇在田甜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对上赵贵妃了吼
其实赵贵妃也是个可怜人的。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柔,却话语间却极有力量感,将田甜原本轻松的心弄得沉甸甸,难怪叶知秋说在她面前要小心谨慎,不然倒真被她糊弄了去。
瞧她说话不急不缓,一副要和你谈心的样子,田甜差不多就想象叶知秋在她这儿吃了多少亏。
她想了想,接着她的话说:“能嫁到天家对女子而言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至于其他的、之后的当然要走到后头才晓得的。”
赵贵妃听完后,抚着猫的手一顿,笑笑:“瞧瞧,你当真是维护厚德呢,不过也是小女孩儿的刚出来的情缘自然是格外珍惜的,不过啊,我得给你提个醒儿,男人啊都像个馋嘴猫似得,跟你说过再多的情话,也抵不住外头有那么多女人在诱惑他。你要是以后也遇到这样的事儿啊,得看开一点儿,他不是不爱你了,只是他的爱太多了,只想给你分一小块。”
她说的句句有理,哪怕田甜知道要十分防备她,可还是被她的话说的心里微烦,干脆故意在她面前装作一个可怜的小女人:“那也不错,殿下心理能给我留一个地儿我就很开心了,以后啊他要是喜欢别人,我就和她们关系处的好好地,不让殿下为后院的事操心,这样的话殿下会把他的爱更多分一点儿给我。”
说完自己都觉得虚假,旁的不说,要是叶知秋胆敢喜欢上别的女人,她什么话儿也不说直接收拾包袱回去做她的小富婆。
赵贵妃万万没想到她倒是这么个包子性子,倒是看得蛮开的。她一时之间脑袋有点儿轴,好像没看过这么不上进的人。
毕竟爱是自私的,若两个人相爱为何还能舍个缝儿要旁人插入。
没想到这位倒好,不仅挪个缝,还想多让几个。
赵贵妃又换了个思路:“那要是以后你们生了孩子,各个夫人之间的儿子彼此相斗怎么办呢?难不成你也让他们退让么?”
田甜眨眨眼:“难道不是么?谦让自古以来都是儒家的传统美德,我的孩子必然得学会谦让其他的兄弟。再说了,吃亏是福,家里和气才是好,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更何况。”她顿了顿,故意做出一副没出息很满足的样子:“能嫁给大殿下已经是美梦成真了,孩子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已是万幸,若是以后不成器儿还能混个公子哥儿当当,前呼后应的也十分气派。要是再不成器,那就回来啃老吧,反正大殿下的银子养几个孩子还是养的起的。”
赵贵妃:“……”一时槽多不知从何吐起。
原来是她看岔了,这人是和她从前看的女子不同,因为这么不求上进、得过且过、愚蠢没有远见的人整个宫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的。
赵贵妃本来害怕朱厚德寻了位贤内助,可这么一看……这位夫人倒是不足畏惧,更甚至,她还是和乐意看见她和朱厚德在一起的。
要是朱厚德能同她一般不求上进,那便是好到她的心坎上了。
事实上,这么多年,她一直再打探,朱厚德也是个不争不抢、淡泊名利的性子。说到底,他要怎么抢,难道一个国家会允许一个君王去做个结巴么?那当真不是被人笑这个国家是不是没有人了呀?
又扯着田甜说了一会儿话,准备让她回去,免得留在这儿戳她的眼。可珠帘一掀,从外跑进来个剑眉星目的十三、四岁的少年,他身着紫色绣银龙纹的锦袍,往赵贵妃那跑去行了礼后喊道:“母妃!”
赵贵妃一扫之前疏远虚假的笑容,温柔的压了压眉眼,从袖间拿来帕子:“你看你,怎么跑的满头大汗。”
少年扑在她身上,一个劲儿炫耀自己的马场上的功绩:“今儿我去赛马整个京城的人都没我厉害,师傅说他从未看过我这般天资聪慧的人。”
自己的儿子有多大能耐赵贵妃岂会不知,可她并不想打击儿子的自尊心,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厉害,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对不对,以后你得多长个心看看别人有没有比你强些的地方,你要查漏补缺。”
朱尧舜一向是个好强的性子,听不得赵贵妃说他半点不是,当下凝眉狠声道:“谁敢比我强,我可是二皇子,父皇最疼爱的儿子!”
赵贵妃搂着他:“好,母妃不说你便是,你忘了你还有个大哥呢,你看你大哥都未曾像你这般招摇过。”
说起朱厚德,朱尧舜直接笑开了:“这怕什么,他一个结巴,难道父皇还有让他接管这江山不成?以后啊,等我当了皇……”
还未说完,便让赵贵妃给捂住了嘴,毕竟田甜还在这儿,有些话不能说的太直白。
田甜低着脑袋,一副发呆的样子,朱尧舜这才扭头看向绣凳上的姑娘。
只见她明媚皓齿、肤质洁如白玉,见之不俗,虽坐在那儿坐像不大好但整个人身上有一股劲儿,至于到底是什么劲儿朱尧舜说不上来,反正是宫里头的人没有的,有点儿像早春刚发起来的新叶,让人耳目一新。
他从赵贵妃身上站起来,对田甜昂了昂下巴:“你是个什么人。”
田甜对他俯身:“回二殿下的话,妾身是大殿下刚入门的妾室。”
朱尧舜想了想,直言道:“你生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