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一愣,低着头说违心话:“娘娘也很幸福,皇上始终是疼爱娘娘的。”
她幸福吗?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她在后宫里有无上的荣耀。
可惜,她不稀罕。
她喜欢的男人、她的孩子都离她远去了。
她听见宫外朱厚德领了兵卫在外面吵闹叫嚣,赵轻慈烦的厉害,将这丫头撵了出去。
也没让宫人留着。
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屋外的阳光已经盛的厉害了,透过薄薄的纱窗纸落在地上,赵轻慈起身。
从柜子里翻出她当年还是宫人时穿的衣服。
一件一件、慢慢地换好。
又拿出一块光洁的白绫横在梁上。
上辈子,她爱朱尧棠却不能接近他。
这辈子,她和朱尧棠在一起却没有个好的结果。
上苍了了她一个执念,又让她生另一个执念,真的把她害的好苦。
若有下辈子……
若有下辈子的话,就不要让他们相遇了吧。
也好过做一辈子的怨偶。
赵轻慈笑笑,这次没有落泪。
白净的脚趾轻轻踢了一下檀木绣凳,光影被荡碎,又镇定了下来。
屋外的珍珠帘不知为何碎了,滴滴答答落了一地,好像是一个女人这一辈子的数不清的泪。
第61章 第六十章
初夏,才不过清晨,皇子府便忙忙碌碌的,田甜也披着一层薄披风拿着蒲扇在厨房熬着早上要吃的粥。
昨夜里,她和叶知秋才刚歇下,宫里的大公公便又要传来消息,说皇上又梦魇了。
自皇贵妃去后,梦魇就成了皇上的老毛病,他每日昏睡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一睁眼便要问赵贵妃为什么不来看他。
这让叶知秋如何同他说,赵贵妃早在一月前便葬了,虽然没被追封“皇后”,这葬礼的规制哪点不是按皇后的位份来的?
可皇上却是记不清了,这个四十好几的男人接连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和最爱的女人,精神已经濒临崩溃,有时候看着叶知秋会声嘶力竭的叫道“尧舜”。
宫里的太医来了一茬又一茬,明面上虽然只说皇上是急火攻心,可私底下到底还是给叶知秋透了底。
按皇上这情况看着,怕是熬不过今年夏天了。
这话还有个意思,如今皇上膝下健在的子嗣唯有叶知秋一人,待皇上百年之后,这天下便要攥到眼前的男人手里了。
可令太医奇怪的是,大殿下并没有表现得太过高兴,甚至眉眼之间还有浓烈的忧愁。
叶知秋他也不得不愁,如今虽然说皇位已是他掌中之物,可赵贵妃和皇上的过去在他和田甜面前就如一个前车之鉴,稍有不慎多少年后他们便会又如蹈覆辙。
叶知秋倒是不认为自己会变心,他最担心的是群臣会因各种理由将秀女送入宫中。
他幼时便生活在宫里,自然之道这宫闱之中又有多少腌臜,若是一不小心着了旁人的道,就算他能补救什么,但对于他和田甜而言亦是一种伤害。
于是这些日子他一直细思,到底怎么样才能两全其美。
正想着,床榻上的皇上闭眼□□一声,叶知秋凝神,连忙抬眼看去。
皇上悠悠转醒,口里念叨着“轻慈”。
叶知秋上前将净水用干手绢给他的唇上润了下,才说道:“父皇,您醒了吗?”
皇上逐渐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是叶知秋,眸中的光一黯,问道:“赵贵妃呢,朕病了这么久,她为何不来看朕?”
叶知秋垂眸,什么都没说。他知道皇上又糊涂了,亦或者是因为太过悲伤又忘却了赵贵妃已死的事情。
见叶知秋许久无话,皇上转着头看着寝殿声音发紧:“这宫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厚德!你究竟打着什么心思,赵贵妃和尧舜呢?他们去了哪?”
这宫里变不变天,德顺身为内务府总管最是明白了,如今虽然大殿下还没册封成太子,可皇上又是这个样子不是迟早的事么?
他顺从的守在门外,听到皇上在里面发声儿了也没吱话,只是端着熬好的汤药递到叶知秋手里,然后低着脑袋又出了门儿。
看到德顺这个样子,皇上更气,拧眉怒道:“你这个逆子,竟敢软禁朕?朕若是出去必要将你废为庶人!”
叶知秋正在讲汤药吹凉,听到他说这句话,手一顿,抬眼问道:“父皇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还是父皇想自欺欺人多久?赵贵妃和尧舜都死了快一个月了,父皇忘了吗?”
皇上身子一震。
叶知秋笑的讽刺,将汤药用瓷勺舀了送到他嘴里:“我知道,父皇一直不喜欢我,恨不得我死,可如今尧舜死了,父皇只有我一个儿子,我不来给你养老送终,谁来?”
刚说完,皇上一巴掌扇过去,叶知秋手里的汤药撒了一地。
“孽畜!”皇上怒不可遏。
叶知秋也没顶嘴,愣了会儿,淡淡说:“我是畜生,父皇您又是什么?您如今骂我有什么用,尧舜、赵贵妃的死还不是您一手造成的?若不是您当初生了异心和赵贵妃离心离德,我也不会生下来碍你的眼,若不是您当初要打压尧舜,他也不会起兵谋反,赵贵妃也不会在自己的儿子死后悬梁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