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分,纪陶早与阿步会合,领唐糖登车往岳棋指点的昆仑寨方向赶路。
下午岳棋赶上他们时并非一人,与他同骑而来的居然还有岳霖,岳棋朝着唐糖摆摆手,示意并非他将父亲引来的这个地方。
唐糖如临大敌:“舅舅可是奉祖父之命前来捆我的?求您放过我们罢,并回去转告祖父,我与纪陶自幼便许了生死的,福祸相依方是人生,我们早有预料,亦懂得承担。母亲辜负了他老人家,我也不得不辜负他老人家这番关爱,求他忘了我这不速而至的不肖外孙罢。”
“糖糖你这孩子,倒也是真的绝情。你外祖父二十年未有这两天过得高兴……”
唐糖面上极力收敛着不欲再辩,她再绝情有那扇冰冰凉的铁门绝?
岳霖马后竟驼了两件东西,老大一包锦袋,另外还缚着一个奇怪的桶,很像是那种用来盛汤的木桶。
他果然很快从一侧取出一只碗来,唐糖目瞪口呆地看着舅舅从那桶里倒出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来:“也罢,老人家教我只管眼看糖糖将此药全部喝下,其余药材皆在锦袋之中,一日一剂,尚余十剂,姑爷记得一天不落地煮给糖糖喝。”
唐糖都傻了:“舅舅,这什么药?我没病喝什么药?”
岳霖只答:“这是老人家特意为糖糖准备的汤剂,母亲早逝,而阿甜自小体弱,他说他这个当老父的从未尽到照料之责,如今糖糖既是认定了人……你们将来,或可领会为人父母的良苦用心。”
唐糖不禁红了眼眶,心中无比内疚,外祖父命舅舅千里送药,原来是因为牵记自己的身体……这样好的老人家,今生不知还能不能有机会尽孝于前呢?
不过,难道是母亲幼时有什么顽疾,外祖父未雨绸缪,生怕她遗传给了自己……然而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毛病啊,毫无诊断,这药真的可以这样混喝?
她从小就极怕苦味,立在药碗跟前很是犹豫。
岳霖端着药碗一味相催:“快快喝了罢,舅舅也是奉命送药,不想耽误你们赶路。眼看你喝下去,才好回去覆命,也教他老人家安心。”
碗中药汤尚且腾着热气,纪陶鼻子很灵,远远闻着便觉有些奇怪,再近前细闻……不由愣住了。
这样浓的红花味。
作者有话要说: 纪陶:糖糖这个坏蛋……
糖糖:#-_-#坏的每次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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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纲菌:谁坏谁喝药
第92章 昆仑寨
唐糖一开始没能往深里琢磨。
老人家被宝贝女儿辜负一生,已然十分不幸,今日能喝了教他安心,也就当是遥祝他身体康健。不过一碗汤药,虽说是药三分毒,横竖自己底子好扛得住。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凑去欲喝,却被纪陶一把挡了那碗:“舅舅这是何意?”
唐糖惊了惊,唤道:“纪陶?”
他方才声音狠厉,十分之不客气,完全不像他平日作派。
纪陶面色铁青没有答话,他碍着对方乃是唐糖亲人,已是强抑怒火。
然而岳霖一把年纪的人,只被纪陶问了这么一声,居然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反是冷汗满头,目含愧疚。
唐糖暗忖,总不见得有毒?这也太……
“舅舅……这药糖糖今日是否不喝也得喝?”
岳霖只是一味重复那句:“他老人家尚等我回府复命。”
纪陶眼神咄咄逼视:“不若我替唐糖喝下可好?舅舅照样可以回去复命,我们夫妻一体,谁喝下去还不是一样?”
岳霖半天才道:“这个……姑爷喝之,只恐有损肝脏。”
“我喝了且伤肝,糖糖喝了呢?”
岳霖起初不语,眼神益发含歉,将她凝视半天:“这……真的不是舅舅本意。”
纪陶一语不发,拨开岳霖马后装药的锦袋,从其中的小袋之中随便挑出几味药来,摊于掌心,伸去唐糖眼前容她细看。
唐糖稍稍拨捡几下,毕竟识得几种,立时面色煞白,难怪纪陶视如洪水猛兽……她见是未曾见过,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避子汤?
欢天喜地认了门亲,想着从此世间好歹也有一处娘家可去,不想……唐糖目中噙泪:“舅舅,你且对我说句实话,外祖父是有多恨我?”
岳霖里外不是人:“他老人家早年丢了阿甜,见了糖糖这个样子,不知有多疼爱。糖糖,舅舅看着你,且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更何况是你外祖父?”
唐糖直摇头:“我从小没了爹娘,从来无以报答双亲赐命之恩,活在这个世上死不足惜……今日他老人家尚在,既觉得惟有这个法子才可消他对我父母恨意,我便遂了他的意,喝它十剂无妨……”
愈说愈是豪情万丈,竟是夺碗欲灌,岳霖心底一沉,急唤一声“糖糖”,不顾一切冲上去拍开她手中之碗。那碗敲落在地,四分五裂,黑药汁四溅而起,泼得几人裤腿之上皆是十分狼狈,其余的黑汁亦淌了四处,看上去触目惊心……
“舅舅……”
“糖糖不用管了,舅舅回去,自然有法子回他。”
“余下那些……”
“扔了罢。舅舅对不起你,你们一路保重,在外若有什么需要接应帮助,记得舅舅这里终是你自己的家……这便告辞了。”岳霖脸上满是愧疚之色,撇下这句话便转了身,几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唐糖实在想不分明今天发生的一切,心中虽恼,仍是在他身后低低又唤了声:“舅舅。”
岳霖回首,目中竟带泪光:“你这孩子,连声音都同阿甜一模一样。我出门之时,虽为你外祖父一意逼着,却能发现他心中并不好受。他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但舅舅觉得,他必是有难言苦衷,无论如何,终是为了你好……还望你万不要因他老人家此举便生了恨意,可以么?”
唐糖心中五味杂陈,锦袋之中每一剂的药量皆是大得惊人,只怕不用大号的药锅都煮不下来,且是整整十剂……避子之汤多半寒凉伤身,他俩的孩子是有多天理不容?
她当然是恨死了,实在很难道出一句违心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