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看他指点得似模似样:“那个庸医究竟可不可信啊?”
“怎么还说人家庸医,我倒真是宁可只有一个。”
“怎么?”
“一次生两个吃的苦比生一个要多得多,而且撕心裂肺的痛……”
唐糖看他连眉头都紧蹙起来,好笑不已:“三爷亲自生过啊?”
纪陶不理她,捏捏她的脸:“你近来脸圆了些,这阵子记得餐餐少吃几口。”
唐糖圆瞪着眼:“嫌弃我?一会儿说要吃得胖些才好生养,一会儿又教我少吃,我到底听你哪一句好?三爷好作啊。”
“不是,吃得少些到时生起来容易。”
唐糖不以为然:“你怎么样样都听族医的,我是野惯了的,身体好,你看我身轻如燕……”
她刚一轻身跃起,却被纪陶在半空一臂截住:“还敢浑闹?”
唐糖被他半扛在肩头,下不来挣不脱:“三哥饶命啊不要挠……”
纪陶却怕她压着了肚子,反变得小心翼翼:“我在的时候你随便上蹿下跳,我不在的时候没人护着,你可一定要安生……待我回来再跳。”
唐糖低声道:“那你快点回来。”说着泪便淌下来。
听他沉默不语,她怕他窥到自己哭,又悄悄抹了泪,笑嘻嘻道:“三哥尽管放心。两个真不算什么的,你个样子会教阿玉瞧不起。”
“……”
是时阿玉伏在唐糖椅子底下假寐,听到这话,十分忧伤地喵了一声,估计是想起了她那个身在远方、被唐糖吹得天花乱坠、却又素未谋面的丈夫二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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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立在西城墙望着那一行人渐行渐远,纪陶骑着匹黑骏马,起先三步一回头,后来行得愈发远了,身影愈来愈小。唐糖望见他将手臂伸得老高背着她挥了挥,自此打马而去。
唐糖不会女红,此番勉为其难,寻了齐王府的一位老嬷嬷急攻几日针线,为纪陶缝了身衣裳。
因为衣裳是照着样子裁剪的,做完尚且可以上身,衣料亦是贴身舒适,那针脚却实在有些疏密不均,看上去有些凄惨。
裘宝旸此番受纪陶之托留在这里看守唐糖,看了这件衣裳面色为难:“三爷虽然不如他二哥挑剔,比起哥来,他一贯也是个讲究人,真的忍心穿上身?”
唐糖嗤一声:“我就是因为有自知之明,怕他不好意思穿,我才特意寻了黑布料做了这么件夜行衣,好供他贴身穿着,半夜里谁看他衣裳的针脚?好穿就行了。再说他动作起来,有我贴心的保护,定能无往不利。”
裘宝旸很伤感:“哥什么时候能拥有这么一个充满爱意的麻袋呢?”
纪陶极满意,穿得都不肯脱下,随手捻起块黑布:“好看,我喜欢……不过这是什么?”
“因为还余块碎布,给你改了块方帕。”
纪陶发现角落里还绣了颗小弹珠,爱不释手抚了半天:“真好看。我要系在领口,还可挡风。”
裘宝旸都快看哭了:“是不是有了媳妇的人就容易昧着良心……黑方帕,狗啃式针脚……咦这弹珠哪里见过,就是绣得有点方啊。”
唐糖驳斥:“是圆的。”
纪陶都不同他计较,只是纠正:“这哪是弹珠,这是小糖球,我媳妇从小给我留言,都用这个来署名。”
唐糖现在目送他离开,想起来了小时候随祖父离开京城那天,纪陶目送她从南院离开时的情形。他也曾提过她到了后头成了颗小糖球,慢慢变成个小点在那儿滚。
唐糖凝神等了会儿,却发现远处哪还有什么小点,早就只余烟尘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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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秋天的天空清明高远,夜星亮如灯火。
若无大事挂心,纪陶也在,倒可以对月饮茶,靠着各自沉下心读几本闲书。
可惜世上如此悠闲的美事毕竟难求,唐糖始终焦灼挂心昆仑那头的消息,因为连齐王此番都亲自入了虎穴,没有人在外等信,往外传信的频次自然极少,
裘宝旸打探不到更多,而偌大一个西凉齐王府,对唐糖来说,能聊之人不过一个关在狱中的曹四渠。
纪陶临行时,对昆仑雪域的情形已然十分熟悉,但对那个邪恶的所谓放生池,却是依旧陌生,连那池子挖成一个什么德行,也是一概未知。
曹四渠时而迷糊时而清醒,迷糊时能将裘宝旸都当做先皇,清醒时倒是不理人,唐糖翻了许多写在树上的养生之道特意说来诱他。曹四渠自诩高人,根本不将寻常那些延年益寿方子放在眼里,尚肯出言反驳两句。
一来二去,曹四渠将她当个一心求取长生的无知小儿,这才聊上了。
一月后的某日,唐糖又跑去找曹四渠探听情形,她强忍着不适探问:“曹大师,人想要多活且须素食,那血鲵吃得那般……大荤,总不合适?平常喂它们吃什么?总要吃素的罢?”
曹四渠是时真巧清醒,看着唐糖就像在看一个呆瓜:“血鲵那般聪明,哪里需要喂养?鱼池本身就是个活饲料缸啊。”
“活……吃?”
“血鲵那样的灵物,难道吃死物?”
唐糖急急画了幅草图:“可是这样的鱼池?血鲵吃光之后,用鱼嘴触击球形闸门,水流递送过去,便会有活人……自动从滑道中传送……”
曹四渠摇头又点头,提炭枝改了几笔:“说你笨罢,居然被你画得还差不多,可见你是听皇上讲过。不过上头是这个样子……坡度也须得更陡些,这里还有……”
“这么大?”
“你真没见过?”
唐糖一愣,糊弄道:“皇上不让我等去。”
曹四渠点头:“皇上不让你们去是对的,我当年尚且差点掉进去。血鲵凶猛,掉进去吃它不成,还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