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人将未完成的部分已补缮完整。”
“原来如此。”曹筵及不明白,“这与你下扬州有何关联?”
薄唇翕合,陆宴初一时未能顺利开口。
“说不得不说便是。”曹筵及摆摆手,对他私事并不感兴趣,“天色已晚,老夫这儿有几间空房,若陆大人不嫌简陋,老夫让曹历带你去歇息。”
“不愿意?”看他面露迟疑,曹筵及利落唤来曹历:“送客。”
陆宴初鲜少与这位前前首辅接触,只来时听同僚说不好招惹,今日一见,确实头疼,他本打算连夜回扬州驿站暂歇,明早赶去钱氏竹雕那儿打探情况,此时却不好再多说什么。
“晚辈就叨扰曹老一夜了。”
曹筵及捧着小册随意道:“不客气,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反正空着。”
拱手退出书房,陆宴初挑了间偏僻的厢房,拜托老仆为他侍从和请来的当地马夫安排下住处。
曹历连连称是:“老奴这就去。”
不多久,曹历又过来给他送了碗面,上头卧了两个蛋,飘着几片翠绿青菜。
“大人,这是老母鸡才下的新鲜鸡蛋,菜是北院地里种的,您在京城恐怕吃不到这么地道的农家口味!”
眸中沁出笑意,陆宴初看老仆亲切和善,尝了一口,笑道:“味道很好,谢谢。”再挑起一筷面条,他低眉盯着,似想起什么,语气蓦地含了些唏嘘沉重,“从前不明白这有什么稀奇的,直到后来才知道区别在哪里。”
“是啊是啊!”曹历言语恭敬,“大人您用完放在门外即可,老奴明早来收。”
“谢谢。”
“大人客气,这都是老奴该做的。”
门轻轻阖上,一切归于静寂。
陆宴初叹了声气,慢慢用完面,如老仆所言放在门外。
闭目歇了短短一个多时辰,因心底记挂着事儿,不到寅时,陆宴初就惊醒。
他侧目望向窗外,思绪随那轮弯月渐渐飘远。
六月太后大寿后,他差人一路追踪打探,奈何古松仙鹤佛拜寿竹雕几度辗转,经手人就有好些个,前不久他才得知此物最先出现在扬州钱氏竹雕。
赵家的东西出现在这里代表什么?他脑海里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她。
转眼六年,泖河村没她任何消息,派去金陵的人翻了两遍城,更没找到什么唐大当家,消息至此,全断了。倒是三年前宋里长来信,声称镇上有人去荆州探亲,疑似看到了她本人,不过没能近瞧就失去了踪迹,也不知是不是豆苗儿。那时他不如现在备受桎梏,告假亲自去了趟荆州,可惜无功而返……
天色渐渐浮出一抹曦光,白夜交替之时到了。
隐隐听到似有小孩朦朦胧胧的笑声传来,却不知是不是听岔了。陆宴初起身洗漱,叫醒随从,他候在曹老先生门外,等人一出来就上前言谢告辞。
“陆大人倒是客气。”曹筵及起得早,没想到他起得更早,低眉整理袖摆,他又道,“陆大人离开扬州时来老夫这吃顿便饭再走吧!”
没多加思考,陆宴初颔首,曹老的性格他昨晚领教过,便不扫他兴,干干脆脆答应。
出上西院院门,陆宴初称不必再送。
与随从走出德善书院,他步履匆促地乘上马车,沉声道:“去城内钱氏竹雕。”
第32章
清晨,东院莲花池聚集了大帮学生,他们个个手持书卷,或站或坐,朗朗读书声穿透薄雾,德善书院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下西院,豆苗儿母子正坐在堂屋用早膳。
“娘,福宝等会想跟您去北院摘橘子。”捧着比脸更大的碗,福宝咽下嘴里的面条,口齿清晰道。
“去年不知道谁被树上掉下来的橘子砸了头,‘哇呜’一下就哭了呢!”
心虚地埋头啃面,须臾,十分不甘心的重昂斗志,眨巴着眼睛惊讶好奇道:“是谁呢?娘,是常亭哥哥么?”
豆苗儿看他一眼:“娘待会帮你问问他。”
“咳咳……”拢袖轻咳,眼见糊弄不过去,福宝从凳子上跳下来,将她衣袖攥在小手里拧啊拧,拖长了音调开始撒娇,“娘……福宝长大了,脑袋也变大了,去年砸得真的很痛,今年砸下来就不疼了,福宝保证不哭鼻子,去年真是脸都丢尽了,今年不消您说,福宝绝对不哭,若哭了,就是、就是北院里养的小猪!”
嗔他一记,豆苗儿揉揉他脑袋。
她原本就不准备拒绝,只是提前给他个提醒罢了!
深秋,树上橘子皮儿是青的,但里边橘肉已清甜可口,还微微带有一股不涩舌的酸味。每到这个季节,他们会先摘一批早橘拿到市集上让学生们贩卖,将攒下来的银子用来购置些必需品。
中午,常亭来寻她,说是钱氏竹雕钱掌柜的来访。
豆苗儿忙让陈婶子将客迎到西院,匆匆洗漱换了套干净衣裳便去见人。
“赵夫人。”钱玉恒闻声侧眸,指着桌上的一兔子吃草竹雕笑道,“赵夫人能不能做些这种类型的?钱某瞧着娇憨可爱,孩童与妇道人家定是欢喜。”
“这只不过是我随手做来给福宝的玩物,钱掌柜若喜欢,让您铺子直接做就成。”豆苗儿笑着踏入门槛道。诸如此类竹雕不过在造型讨个巧罢了,实际并没什么难度。
“那钱某就多谢赵夫人了。”拱拱手,钱玉恒带笑的面色渐渐变得严肃。
“是出什么事了吗?”
“实不相瞒,赵夫人,今晨铺子还没开门前就有一男子在外守候,他,是来打听您的。”
蹙眉,豆苗儿低眉思忖,自打卖了古松仙鹤佛拜寿竹雕,她就猜赵家的人可能会心有不甘的找来,所以现在是他们找来了?
“钱某瞧他神色冷沉,一双眼睛如鹰,看你的时候整个人都感觉凉飕飕的,特别不好招惹。便跟他说当年来卖古松仙鹤佛拜寿竹雕的是个中年男子,早不知姓名住址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