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他回来。”陆文晟疲惫的脸上满是坚定,“我等他亲口……”
不等他说完,一道冰冷的嗓音蓦地传来:“她说的,便等于我说的。”
两人同时侧目望去。
陆宴初站在不远处,朦胧橘光散落在他面上,看不出具体神情。
视线从陆文晟身上挪开,陆宴初拾阶而上,走到豆苗儿身边,他毫不犹豫揽住她肩带她进府,嘴上淡淡道:“出了事,鸿胪寺卿大人不第一时间去定国公府上磕头赔罪,反倒找到我这里,实在太看得起我。”
“不是,常儿他、他娘已匆匆前往定国公府上登门道歉,我……”
“哦?原来是兵分两路?”步伐一顿,站定在门槛前,陆宴初嗤笑道,“听说贵公子是为他娘打抱不平才持刀伤人?既然如此,德阳郡主是该多费些心思。”
“陆宴初。”说不出的无奈与倦怠,陆文晟喊住他,老态毕露,沧桑憔悴道,“是我对不住你和你娘,可常儿是无辜的,看在你们手足一场,帮他一次。圣上年轻,向来护短,定国公又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性子,这次常儿怕是凶多吉少。”
“你在求我?”陆宴初偏头朝他望去,脸部线条蓦地僵硬。
“是。”
搭在豆苗儿肩上的手不自觉收紧,陆宴初勾唇:“明天这个时间,你来找我。”
闻言抬眸,豆苗儿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森冷面容。
肩被他捏得发痛,豆苗儿忍着没吭声,她知道他很生气,除了生气,或许还有委屈愤懑以及屈辱等。
她都明白的,他当然应该恨。
可为什么他会要陆文晟明日再来?
左肩疼到麻木,两人并肩入府。
走了长长段路,一直缄默的陆宴初这才意识到的猛然收回手,他怔怔望着她肩,眸中浸满自责,却手足无措,只能讷讷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不疼。”豆苗儿心疼地握住他收回的手,牵着他一起回绿韶院,顺便说些开心的事与他听,“先生今天说福宝是他教过最有灵气悟性的孩子,学什么都快,还笑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呢!”说完,面色一变。豆苗儿蹙眉,她忐忑地瞄陆宴初,见他似乎没有往别的方面想去,她松了口气,生怕最后一句话会令他不悦。
陆宴初扯唇,努力挤出一丝笑意。
她这般紧绷,是他不好,是他不对。只是连续发生的这些事,他实在装不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定国公曾孙乔睦是他教过的学生,为人坦诚爽直,比圣上略小一岁,是个好孩子。
而往日那个见他就分外尊敬的孩子如今却毫无血色地卧在榻上。
人心肉长,他怎能无动于衷?哪能毫不偏袒?
圣上听闻此事,勃然大怒,甚至扬言要将陆常流放关外永生不得入京,他当时站在边侧,一字未吐。
乔睦是因他才与陆常让起口角,他惭愧且自责。
两人才回寝房,福宝颠颠儿跑来请安。
豆苗儿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留意坐在桌旁情绪低沉的陆宴初。
“爹。”趁娘不注意,福宝习以为常地往他腿上爬,抱着他胳膊撒娇道,“爹,学成哥哥的爹送了他一匹小马驹,福宝也想要,要枣红色的小马儿。”
“福宝。”豆苗儿凛眉,作势要将他带走,“别胡闹。”
摇头示意无碍,陆宴初低眉摸摸他脸,耐心道:“你还小,你瞧瞧你胳膊腿,小马驹对你而言也高大了些,再等一年,等你拔高了个儿,爹定送你一匹漂亮英俊的小马驹,行不行?”
认真思考,福宝点头。他最识时务了,反正讨不到,得个保证也是极好的。
“爹您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
父子两拉钩钩,豆苗儿去小厨房温了两碗杏仁羊乳,让他们一人一小碗饮下,有助睡眠。
因为她总觉着,今夜陆宴初可能睡不安稳……
把福宝送回房,两人洗漱,吹灭烛灯。
豆苗儿躺在里侧,眼睛睁着,毫无睡意。
“定国公曾孙情况还好吗?”忍了忍,实在忍不住,豆苗儿望向昏暗中躺在身侧的男人,“你要不要跟我说会儿话?”
“没有性命之忧,但腿伤到了筋骨,医治起来难度不小,不过御医们会倾尽全力。”
他嗓音很轻,并无太多情绪,不知是不是怕她担忧。
豆苗儿侧身拥住他,眼睛泛酸:“别太自责,等过几日乔小公子伤势稳定些,我去定国公府上一趟,你看合适吗?”
握住她搭在他腰上的手,陆宴初面上浮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好是好,只是定国公府上只怕……”
“我懂,他们有怨气正常,没事的。”
“难为你了……”
两人相拥,一时无话。
豆苗儿没问他明日让陆文晟过来是什么用意。
但心底打了个结,始终惦记着。
不过他不说,她暂时不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