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1 / 2)

上官菱深觉这话不靠谱,“老爷不是说圣命难违吗?难不成老爷有法子让圣上收回成命?”

“我可没本事左右圣上的诏令,”左明堂捻须沉吟道,“不过若是以我的官职换得玄儿的平安,想来圣上该是应允的。”

上官菱面上一惊,“老爷有辞官的打算?”

“嗯,”左明堂神色从容,“我年纪一大把,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若不是因为冽儿早逝,我早就辞官享清福了。”

上官菱陡然听到长子的名字,神情恍惚了一下,左明堂见妻子眼中似有郁色心里也很是难受,“不知不觉间,冽儿走了已有二十多年,玄儿都长这么大了。”

左明堂长子左冽天纵奇才,智计无双,无奈慧极必伤,英年早逝,此事乃是左明堂平生最为遗憾的事情,左明堂最是爱重长子,长子早逝后,对于左冽之子左玄颇为怜爱,担忧其长于妇人之手养废了性子,便将孩子带到身边亲自教导,后来发现左玄的天资与其父不相上下,欣喜之余便生出了将左玄培养成继承人的想法。

左明堂将次子左凛叫到书房,彻夜长谈后,左明堂将家族资源全部倾向左玄,一心想要培养出一个完美的家主,左玄亦不负所望,成长为了一个超群绝伦,出类拔萃的翩翩世家子,同龄人间少有能比得过他的。

左明堂原本是打算等左玄在朝中站稳脚跟后再主动请辞,次子左凛已经在内阁任职,若是他一直占着户部尚书的位置,估计左凛只能一直呆在五品的官位上了,而左家包括左玄在内的所有出仕子弟都不会有高升的机会。

“你放心,”左明堂拍了拍上官菱的手,“我不会让玄儿出事的。”

第二日大朝会上,苏锦楼端坐在上首,居高临下看着底下跪伏的文武大臣,“朕昨日收到好几个折子,均是劝朕莫要将进士充入边卫的,朕也理解你们的苦心,这样吧,若是有进士不愿去的就主动说出来,朕绝不为难亦不会怪罪。”

底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此话的真假,苏锦楼微笑道,“朕金口玉言,绝对不会言而无信。”

说完此话后又把三十名进士传唤进来,表明了自己的意思,那三十个人中唯有几人面有犹豫,但却无一人站出来。

苏锦楼又道,“朕最后再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若有不愿去者主动出列,朕自会择人替代,也绝不会降罪尔等,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再无后悔的余地了。”

或许是苏锦楼的话起了作用,三十人中有五人主动出列,其中有四人皆是寒门出身,苏锦楼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而后当真让这五人回了翰林院编书,又差人去翰林院询问,是否有人主动请荐同去边关的。

余下的二百七十人中还真不缺胆大心细的,很快就补上了五人的空缺,苏锦楼又将挑选出的二十个武进士传唤了进来,同样作此询问,然武进士中无一人请辞的,连犹豫之色都未曾有。

苏锦楼的心里稍稍被安慰了一下,正当他打算褒奖武进士时,只见站在右下首的苏环主动出列,少年伏手而拜,说不尽的风流儒雅,“禀父皇,儿臣有事请奏。”

这是苏环头一次以大晋皇子的身份出声,众大臣皆纷纷投以注目。

苏锦楼亦甚是奇怪,“准奏。”

“禀父皇,儿臣以为,为将为君者,必身先士卒严于律己,如今这五十位新晋进士皆入边关军卫服役,身为父皇之子,理应和他们一同前往。”

苏锦楼微微睁大了双眼,明显怔愣了一下,随即眼中浮现出欣赏之意,“你可知去军卫服役意味着什么?那里没有锦衣玉食,亦没有成群的丫鬟小厮,吃喝住行全靠着一己之力,还要搬运木头运送军资,你可做好准备?”

苏环面容坚定,再次躬身拜道,“请父皇恩准。”

苏锦楼哈哈大笑,笑声开怀而洪亮,“准!吾儿宵朕,朕心甚慰。”

苏锦楼与苏环达成了共识,此时此刻,那些家中有晚辈一同去边关服役的大臣这才把心彻底放回肚子里,大皇子是圣上唯一的孩子,且又深受圣上倚重,再加上还有一个圣上的生死之友陶真,此二人都去边关,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正当众臣以为此次朝会即将结束之时,不曾想皇帝陛下又出招了。

“黄金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都不如谷物桑麻等物,故而,农乃国之根本。朕以为,百姓若有主动开垦农田者,报于官府均可自留,且免三年赋税,另废除人头税,总括一县之赋役,量地计丁,一概征银,众卿家觉得此法如何?”

对于第一条众大臣皆无异议,农田开垦的越多,所上交的赋税也越多,大晋没有藩王,平民所缴纳的税款均聚于户部,加上皇帝整治吏治,政令通行,目前大晋国库比较充盈,少那三年赋税也没什么影响,可第二条就不行了。

苏锦楼所提的想法就是把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结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这样一来地方官员再也不能虚报赋税,没了弄虚作假的可能,大大减少灰色地带的收入,而且在土地兼并的当下,对于掌控大量田地的世家权贵而言,按亩缴纳税款相当于在他们身上割肉,触及到自身利益,必会引起这些人的反对。

户部新任侍郎王珩首先说道,“禀圣上,若是按亩缴税,平民百姓皆不愿纳银,最终只会造成田地无人耕种的局面,此法有欠妥当,还望圣上三思。”

苏锦楼沉思片刻,笑道,“爱卿言之有理。”

正当王珩暗暗松气之时,只听苏锦楼又道,“既然如此,就将田地分摊给农户,按着田亩收取固定的赋税,且将税银折为一半粮食一半现银,百姓需要用粮食代缴税款,便不得不耕种粮食,众卿以为如何?”

如何?连土地所有权都转移了,还不如先前的按亩缴税呢。

底下人纷纷上表,“圣上三思,自古以来赋税皆是按照旧例征收,岂有说改就改之理?”

苏锦楼挥了挥衣袖,有些玩世不恭,“别那么墨守成规嘛,古有圣贤者提倡移风易俗,历朝历代亦有革故鼎新之君,朕是效法先人,如是而已。”

又有大臣说道,“禀圣上,世人皆重利,圣上此举只会让平民百姓心生贪婪,不安于现状,于社稷江山有害无益。”

“没事,若是这法子推行以后,造成江山不稳,社稷动荡,大不了到时候换个人当皇帝就是了。”

苏锦楼说的轻松,却把底下一众臣子吓得满头大汗,尤其是先前那个谏言的官员,当即一个腿软跪倒在地,苏锦楼见状反倒还好言安慰。

“田爱卿,别那么紧张嘛,朕又没怪你在妖言惑众蛊惑人心,为何你有这么大的反应?”

那田侍郎吓得浑身发抖,连连请罪,“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啊。”

苏锦楼很无辜,他觉得若是他再多安慰几句,这位姓田的侍郎估计能吓晕过去,他也知道突然更改赋税会遭到大臣的反对,别看这些人平日里整天喊着忠君爱国,为民谋利,一旦政令与家族利益起了冲突,他们必回竭力反对。

比如现在的按亩缴税征收税银,即使苏锦楼力压众臣让他们都同意了此事,当真正施行政令之时也多是阳奉阴违之辈,大晋地土辽阔,他一人实在是鞭长莫及,所以,苏锦楼并未打算一次性就把这事给办了,赋税改革之法还得悠着点儿,不然一个不小心,东市口的地上又得沾血了。

苏锦楼与众臣你来我往,论嘴皮子功夫,目前还真没人能说得过苏锦楼的,比之爱面子总是端着范儿的诸位大臣,苏锦楼时而正经时而耍赖时而说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吓唬人,把文臣武将折腾的够呛,等好不容易散了朝会,大家都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苏锦楼每次瞧见某些大臣抖如筛糠的身体,面上古井无波,实际心里差点憋出内伤,等他看见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本时才猛地想起,若是大儿子去了边关,谁来帮他批奏本?难不成又要回到暗无天日的苦日子吗?这下子他是真的内伤了。

“大儿子,”苏锦楼有点懵圈,看向苏环的眼神透着纠结迷茫,“要不……咱不去了?”

苏环的心里又升起了无奈感,“父皇,你别闹。”

“我……我没闹啊,”苏锦楼指着那一堆奏折,“我才舒服了几天,这就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苏锦楼按住苏环的肩膀,“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批奏本批烦了,这才想着去边关躲懒的?”又顺手捏了捏苏环的臂膀,“哎?你看着挺瘦,没想到还有肌肉,手感挺好的啊。”

苏环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个像老流氓一样对自己上下其手的人是自己亲爹,千万别发火,千万要忍住,千万别把拳头招呼到对方脸上去!

“父皇,”苏环忍无可忍,再忍下去亲爹就摸胸了,“麻烦你把手拿开。”

苏锦楼一时忘形,本想摸摸大儿子的胸肌,可一眼瞧见大儿子的冷漠脸,不知怎的心虚了一下,“哦。”声音十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