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斜阳慢慢从她身上落下,夜幕在她发端降临,星辰满天,孤月清冷。
她默想了一遍早之前记过的召唤梦魇魔的心法口诀,抬手将骨笛抵在唇边,轻轻吹响——
那骨笛之声凄婉又刺耳,划破夜空,响彻整个云浮仙山。
那夜幕之下有什么巨大的黑影如同阴云一般从远方滚滚而来,将整个云浮仙山笼罩,“嗷”的一声就将巨大的脑袋探出阴云“轰”的一下落在了后山之上,宛如一个巨大的肉球,震的山脉颤动,树枝乱抖。
小谢慌忙亮起光束,传音道:“诸位仙师结法阵!”
仙师瞬间而出,她从那枯树之上闪身飞下。
“小心些。”陆远伸手揽了一下她的腰,将她稳稳托到了身侧。
只见那仙师涌出将刚刚降落的梦魇魔围在中间,结出法阵,白光冲天而起如同天罗地网将梦魇魔困在之中。
“小谢仙师!”安排好的那两位仙师闪至小谢身侧道:“咱们走!”
小谢点了点头,从瓶中到处一粒清心丹含入了口中,带着陆远就冲进法阵之中,直接跃进了梦魇魔黑洞一般的口中——
那扑面而来的黑暗将几人吞没,黑暗之中小谢感觉到有人抱紧了她的腰将她托在怀里,抬袖遮在了她的眼前。
短短的几秒之后眼前豁然一亮,两位仙师被光晃的闭眼,踉跄跌在了地上。
陆远落在他们身侧才将小谢放下。
小谢拉下他的袖子就看到了他们的着陆点,好生眼熟,往四周看了一番才确信,居然是叶玄宁的殿阁。
梦魇魔体内是一片虚空,会根据每个人的心魔幻化出他心魔起始之地。
这原来就是叶玄宁的心魔之地?还是谢丹华的?
几人刚在那庭院中站稳脚步,就听见背后的一间屋子里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有人在里面!”老仙师道,率先上前一脚踢开了那扇门。
小谢、陆远与另一位仙师紧随其后过去,就看到了屋内惊奇的一幕——
那屋内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躺在榻上轻轻的咳嗽,满脸的病容,昏昏沉沉,而她的身边坐着一人白衣白发,正是叶玄宁。
“这是谢丹华曾住过的屋子。”小谢惊讶道:“这是……幻境?”
“是心魔。”老仙师道:“这应该是那逆徒谢丹华的心魔,会被梦魇魔结成幻境显现困住本人,沉溺其中。”
这原来是谢丹华的心魔吗?
那室内药香浮浮沉沉,叶玄宁拧了张帕子耐心的在为她抆拭发汗的手心、脚心与额头和后颈,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谢丹华闷闷咳起来,他托起她的后背轻轻替她拍了拍,叹息道:“也不知贺桐说的这退烧法子管用不管用,你这丫头身子太弱了,确实不适合辟谷修仙。”
谢丹华昏昏沉沉的听到他的伸手,闷咳着睁开眼,伸手轻轻抓了抓他的衣袖,哑声道:“师父……不要赶我下山,我很快就会好,很快……就可以赶上丹夕辟谷……我会努力……师父不要赶我走……”她眼眶一红的掉了眼泪,哽声求他,“我就快好了,师父您别赶我走。”
叶玄宁愣了一下,看她攥紧自己的衣袖哭的可怜,她的手指碰在他的手腕上,滚烫的厉害,“为师并未说要赶你走,不可再哭了。”他抬起手指抆掉她的眼泪,那眼泪也是热的,他叹息一般道:“我既收你为徒就不会赶你走。”
“真的?”她仰头望他,“您……不嫌我笨吗?我……不如丹夕,您也不会放弃我赶我下山吗?”
他道:“不会,只要你不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为师就永远不会放弃你。”
她望着他一双眼里全是他,她伸手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哭了起来,“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不会辜负师父……”
叶玄宁手臂僵了僵,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是第一次安抚小姑娘,“为师知道你很努力。快躺下,早日好起来。”
她“恩”了一声,满脸泪水的躺回榻上。
叶玄宁看她一张脸花的跟小猫一样,轻笑了一声,拿起帕子替她抆脸,无奈道:“养你倒是比丹夕费心许多。”
她满脸病态红晕,望着他满是憧憬,“师父第一次对我笑……若是能一直看到师父的笑,我宁愿一直病着。”
“不可乱说。”叶玄宁叹息道:“要快些好起来。”
小谢正看的起劲,老仙师急叫了两声:“玄宁仙师!”那两个人却丝毫没有回应,他便只这只是幻境并非是真人,忽然挥剑上前,一剑一个,斩破了那幻境中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就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消散在眼前。
老仙师提着剑道:“玄宁仙师没有在这重心魔里,想来那谢丹华还有另外一重心魔。我曾听师父说过这梦魇魔,被它吞噬者它会根据你心中过不去的魔障造出一模一样的幻境来,你需一一勘破不要沉溺其中即可找到出口,这幻境中若是真人是会被惊醒的。”他提剑走过来道:“看来玄宁仙师不知是被那谢丹华的心魔困在了哪一重魔障,我们还是抓紧时间速速去找,万不可走散了,若是找到了就立刻斩破魔障唤醒玄宁仙师,若是找不到也定要在一个时辰后原路撤离。”
不亏是老仙师啊,根本不爱看八卦。
小谢有些惋惜的点了点头,便跟着两位仙师继续往前行,陆远紧随在她身侧,小声与她道:“我修为浅薄,师父别离我太远,有什么危险,你好护着我。”
小谢抽了抽嘴角,还挺会装,他修为浅薄?却是没拆穿他。
他们一路顺着小谢手中的骨笛指引,很快就找到了余下的心魔幻境,皆是谢丹华与叶玄宁。
——幼年的谢丹华偷偷给叶玄宁炖汤放在他的桌上,不小心撒了一手臂,烫的红肿一片却不敢开口,偷偷摸摸的将残羹收拾了回到自己房中,一个人偷偷抆药。第二日叶玄宁忽然将一瓶外伤药放在她的桌上。
——十四岁的谢丹华偷偷摸摸的学女红,做了一双鞋子放在叶玄宁的榻边。叶玄宁就站在回廊的拐角处看着她满脸喜悦的从他房中偷跑出去,怀里抱着他的衣服。
没过几日他就又收到她偷偷摸摸放在他榻上的新衣,一针一线皆是她亲手所制。
他在第二日将谢丹华与谢丹夕共同召去大殿,当着她们的面将那衣服和鞋子烧了,他瞧着谢丹华道:“今日叫你二人一起来是想告诉你们,若凡心未断,这么想做个平凡女子过一针一线的日子,便早日下山去。若还想修仙就趁早断尽这些妄念,将心思用在修习之上。”
谢丹华僵站在那里看着那一把火烧尽她所有的心血,扭头跑下了山去,任由谢丹夕再喊她,她都没有回头,她听见叶玄宁道:“不必追她丹夕,她若想下山就随她去吧,免得耽误了她。”
可她终究是没有下山去,她在半山道扭伤了脚,天那么黑,路那么长,她看不见山下的灯火,她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她的父母一心盼她能与丹夕一样,临上山之前还在嘱咐她,要好好修行,不要拖累丹夕给家中丢脸。
她坐在那黑漆漆的山道之中放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