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演戏(2 / 2)

田熊眯着眼看着李廷玉的背影消失在小院门口,“呸!”的吐了一口,又伸脚踢了踢地上还在呻吟的几个兵,怒道:“还鬼叫什么?没死就赶紧起来,给老子端早饭来,哼,没用的废物!”

那边厢,李廷玉没有停留,离开方丈小院,立刻安排李严去后院柴房找王欢,而自己,则径直出了小庙大门,直奔刘良佐行辕而去。

刘良佐的行辕在扬州城外五里开外,一遍荒地之中,四周清兵营地林立,重重帷帐包裹,旌旗招展,将这数万人的行辕围得铁桶一般。

李廷玉叹一口气,刘良佐在大明弘光朝中,可是赫赫有名的江北四镇之一,爵封广昌伯,统兵数万,位极人臣,连皇帝的钦差都不放在眼里,跺一跺地面都要抖一抖的角色,却贪生怕死,一矢未发就投降了清兵,如今落到这般下场,全军被解除了武装,圈禁在这块小地方,等待发落,真是让人不胜唏嘘。

李廷玉凭清兵腰牌,一路穿营过帐,被关卡清兵盘问了好几次之后,终于来到了刘军大营,他原为参将,刘良佐亲兵自然对他很是熟悉,直接放他进去了。

中军大帐内,刘良佐正百无寥寂的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案几上的地图皱眉思索着,门口的亲军一声唱喝:“李廷玉参见!”让他抬起了头。

李廷玉大步进账,单膝下跪拱手拜道:“标下李廷玉,参见总兵大人!”

刘良佐摆摆手,在太师椅上坐正了身子:“不必多礼,廷玉起身说话罢。”

李廷玉躬身道:“是!”依言站起身子,侧身站到一边。

“怎么?可是想通了,愿意跟我再打个荣华富贵?”刘良佐面带笑意,看着李廷玉问道,对于这员战将,他可是清楚得很,比他手底下那些骄横之辈可实在多了,自从得到李廷玉之后,每战必为先锋,战必克攻必胜,实在不舍得就这么失去他。所以李廷玉表态要挂印的时候,他就多次出言挽留。

但他更清楚,李廷玉一根肠子,心里唯秦良玉为尊,叫他过来帮自己可以,但要投降却是万万不可,可是就这么放弃他心有不甘,所以干脆让李廷玉去搬几天尸体,想想清楚。

李廷玉却毫不动摇,欠身道:“总兵大人,人各有志,廷玉已厌倦了厮杀,这下半辈子,只想安安稳稳,了此残生,总兵大人的美意,廷玉心领了。”

“你可是以为我花马刘就这么完了?跟着我当个降兵以后再无出头之日?”刘良佐笑着道:“廷玉,你多虑了,就在昨天,豫亲王已经召我至大营,当面宣布要命我为先锋,南下攻丹阳、江阴,亲赐我骏马宝剑,只要我等同心协力,耀武扬威,在新朝谋个富贵指日可待,来来来,我正在查看地图,你来帮我一起参详一下。”

说到这里,刘良佐情不自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满面春风。

李廷玉心头一阵恶寒,心道这花马刘真他妈无耻,放着好好的明朝伯爷不做,偏偏要毫无节操的当个贰臣,还引以为荣,真不知道大明皇帝给他的俸禄赏赐是不是都喂狗了。

他强忍住内心的厌恶,开口道:“大人,廷玉恭祝大人旗开得胜、一马功成,只是标下旧伤缠身,着实不愿再厮杀了,情愿为大人一辎重小卒,效犬马之劳。”

“哦?你要去辎重营?”刘良佐眼睛一眯,看着李廷玉不悦道。

“是,标下得知,豫亲王要大人将随军家属辎重送往徐州,故而前来请命,愿担此重任。”李廷玉再次躬身道,从怀中摸出田熊的推荐令,放到案几上。

刘良佐眼睛略微一扫,丢下那张推荐令,皱眉道:“你去送辎重家属,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李廷玉抬头而起,眼中已饱含热泪:“大人,标下一千弟兄,随大人南征北战,还剩下不足五百人,阵亡者客死他乡,连坟冢都没有,标下将来无颜见家乡父老,请大人怜勉标下一众弟兄,让他们暂离战场,日后也让标下带着几个活着的兄弟回乡。”

说着,李廷玉几欲哽咽,模样说不出的凄凉,刘良佐冷冷的看着他,目光闪动,沉默不语,大帐中顿时沉静下来。

李廷玉也不作声,含着眼泪看着刘良佐,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悲凉一个冷漠,就这么对视了一盏茶功夫。

终于,刘良佐长叹一声,拿起案几上的令牌,扔了一支给李廷玉,叹息道:“罢了,你既然去意已决,强留你也无用,我这就行文豫亲王帐下,派你去走这一趟吧。”

李廷玉长揖而下,泣声道:“谢大人成全!”

刘良佐挥挥手,又低头看地图去了,然后李廷玉拱手一礼,缓步退出帐外。

一出大帐,李廷玉的腰身一板,表情立马换成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嘴角一咧一咧,几乎控制不住要笑出来了,心中不由得感叹道:“王欢这小和尚的法子还真******不错,叫什么来着?苦肉计!弄得老子差点真哭出来的,娘的,只是这一套下来还真难受,这得多深的心思才能想得出这损招?”

想归想,他还是压抑住内心的喜悦,一本正经的来到营中书记那里,等传令亲兵一到,拿了盖了大印的文书就走,至于清兵那里,自有传令兵去行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