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下面“啊”的一声,跪在地上人同时一起抬头,表情各异的看着坐在太师椅上李廷玉,有人错愕,有人惊讶,有人茫然不知所谓,不过最兴奋的,就要数浪里白龙王涛了。
这个矮胖子脸上笑得有如牡丹花开,在地上膝行几步,几乎靠到了李廷玉的脚边,急切的问道:“大人,大人!豫王爷真的对我等下了王令?”
李廷玉满脸不屑,斜眼看着王涛道:“本将刚刚到来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们,有王令在身,尔等竟然忘了么?”
王涛嘴上连道:“不敢忘,不敢忘。”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他虽蜗居在这洪泽湖中,却不改以往做生意时走南闯北资讯畅通的习惯,对于天下大势四方局势,很注意收集,所以满清豫王爷是什么人,有什么权利,心中清楚得很,豫亲王多铎是多尔衮授命的征南大将军,自黄河以南除了皇帝和摄政王就是他最大的封疆大吏,权势滔天,他要招安小小一群洪泽湖水寇,那就是一句话的事。
李廷玉瞧瞧王欢,点点头道:“请参议宣读王令吧。”让他演戏装神还勉强可以,要杜撰不存在的王令,李老三还没那种文采。
王欢躬身答应,伸手自怀中摸出一卷卷轴来,捧在手中,厉声冲王涛道:“王令在此,尔等速速摆案接令!”
王涛等人顿时傻眼了,朝廷规矩对他们这样的大老粗来说那是太高端的东西,该怎么接完全不知道啊,好在王涛多少还算是个乡绅,懂一点点规矩,连忙喝骂着一群文盲水贼从外面搬来一张长案,堂屋中摆不下,只好放到屋外空地上,然后简单摆上一个土炉,焚上三柱香,就算成了。
李廷玉带着一群人走到屋外,王涛等人很自觉的立马又跪到了香案前面,以头触地,大气都不敢出,静候王欢宣读王令。有水贼在一边暗自嘀咕:“奶奶的,今天这一天叩的头,比老子这一辈子叩的都多!”声音很小,却被王涛听到了,顿时瞪起圆眼,一副吃人的样子狠狠的看了那水贼一眼,吓得那人不敢作声了。
王欢咳嗽一声,走到香案后,将手中卷轴缓缓展开,然后高高举起,挡住了自己的脸。
他心里同样有些紧张,因为卷轴展开后,白纸上一个字也没有,王欢得靠自己临场发挥,生生现场编出一篇王令来。他脑子里尽力回忆后世电视剧中太监宣读圣旨的模样,同时把以前看过的古文想了个遍,揣摩着文言文应该怎么写才对路。不过想了半天,猛地回过味来:下面跪着的可是一群文盲啊,我一个大学生难道还忽悠不来几百年前的一群文盲吗?难道他们比我还懂得多些?怎么可能!
于是清了清嗓子,王欢朗声读道:“豫亲王并征南大将军令:洪泽湖水寇作乱多年,截断水道,祸害四方,本应大兵剿之,擒其头目,悬首示众,以儆效尤。但本王念其乱起有因,盖皆是明朝官宦荼毒乡民,逼之太甚,官逼民反耳。又因本朝天子仁慈,有令行于天下,但只前朝匪类人等,有洗心革面、臣服大清者,可法外赦免,保全其身,另寻地方安置。故而令正白旗额真图海,往洪泽湖招安水寇首领王涛以下,如愿归附大清,可全性命,否则,旦夕间大军挥至,寸草不留!此令!”
面对白纸一张,王欢硬是读出了一篇文章,憋得他额头上汗水都下来了。站在他身边的李廷玉和李严,同样满头大汗,他俩可看的清楚,那张纸上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一个,王欢一边读,他俩一边暗急,生怕王欢读到一半,读不下去了,那就不好办了。直到王欢读完,三个人一齐松了口气。
话音落地,全场一片死寂,所有的人全都默不着声,跪在地上的人不敢动,站着的人也没有说话。
顿了顿,王欢把卷轴一收,对地上的王涛道:“王首领,可听明白了?”
王涛抬起头来,双眼赤红,牙关紧要,那模样似乎要疯了一样,把王欢看得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就想要去摸怀中短刀。
不过下一秒,王涛就跳了起来,仰天长笑:“哈哈哈,朝廷要招安了!大清要招安了!哈哈哈!”
他疯了一般扭头过去,冲着还跪在地上看着他的手下一通吼叫,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兄弟们,我们终于可以不再躲在这鸟山鸟湖上了!奶奶的,这鸟湖老子呆够了,我们要回城里去,哈哈哈,不用再刀尖上舔血了,不用再吃了上顿没下顿了,我们要当上大清子民、有享不尽的富贵了,哈哈哈!”
这一通狂叫,把地上的水贼们喊醒了,立刻全都从地上蹦了起来,附和着王涛开始大笑起来,有人高声叫着“恭喜大哥!”,有人大喊着“大清万岁!”,更多的人则是乱叫乱喊,场面一时间混乱起来。
王欢和李廷玉对视一眼,心里都清楚,这事儿成了,离间计的第一步已经达到了。
李廷玉冲李严使了个眼色,李严点点头,悄然从空地上走了开去,消失在了人堆中。
跳了叫了一会,王涛头脑稍稍冷静下来,这才想起,自己光顾庆祝了,背后的贵人却被忘了。连忙转过身来,恭恭敬敬的对着李廷玉和王欢二人大礼拜下,几乎语无伦次的说道:“大人,大人,小的,哦不不,草民们愿意归附大清,愿意投降,什么都愿意!”
王欢微微一笑:“归顺大清,是要剃头的。”
王涛正在兴头上,闻声立刻道:“当然,当然,草民愿意立刻剃头!请大人们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