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刻听到王欢提到互市,他的心,顿时就提起来了。
“王大人,你提到了互市?”本塔尔双目放光的看着王欢,他知道,女真人跟自己一样,除了抢掠不会别的,抢光了烧光了,抢来的东西只能用一阵,今后怎么办?要想长远计较,还得开互市来得靠谱些。
王欢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看着本塔尔:“汗王对此有兴趣?”
本塔尔很年轻,此时也不过三十岁,虽然比起王欢来算老的了,但在蒙古诸部落中,却是一位极为出众的青年豪杰,在草原上以勇敢多智着称,他看着王欢那张有些讨厌的阴笑着的脸,一种即将上当的毛骨悚然感油然而生,立刻警觉起来。
“只是随便问问,你若愿意说,我就听听。”本塔尔坐直了身子,刚才因为急切,他把自己的脸凑到了王欢跟前。
王欢把茶盏一甩,粗瓷茶盏“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还没等屋内众人回过神来,王欢陡然站起,表情一变,愤然之色顿时涨红了脸。
“本塔尔汗!你是成吉思汗的嫡传子孙,你身上流着的,是黄金家族的血!高贵无比,难道就甘于永远跟在女真人的后面,当一个可怜的乞儿吗?”王欢声若霹雳,语若洪钟,居高临下仿佛教训孙子一样冲本塔尔吼道:“互市互市,没有草原的安宁,没有大明的支持,哪来的互市?没有足够的羊马牛驼,你拿什么去互市?女真每年从你的部落里抽走的贡品,又有几多?每次打仗,你手下的勇士,又有多少死在了异土他乡?他们是为自己的部落家人而死吗?不!他们是白白死去的,是给女真人当替死鬼!”
“成吉思汗的子孙,应当是无所畏惧的,是极为自尊的,没有人能奴役他们,唯有长生天,能凌于他们之上,女真人不过是辽东野人,凭什么让喀尔喀人当他们的阿哈家奴?”
“林丹汗是可敬的,他宁可战死,也不屈辱的活着,呼伦贝尔草原已经成了女真人狩猎的猎场,那里本是铁木真起家的发源地啊,每一寸土地都是神圣的,本塔尔,你难道忘了你的祖先吗?难道草原上除了林丹汗,都是懦弱的可怜虫吗?”
王欢咆哮着,一扫刚才静若处子的淡然模样,浑似一头怒吼的猛兽,激动的手舞足蹈,声浪几欲掀开屋顶破洞百出的茅草。
他猛地低下头,迅疾的将脸贴到本塔尔的面孔前面,惊得被刚才的一番言论吼得还在发呆的本塔尔差点跌倒。
“我开互市,以此为条件,愿意和你结为盟友,永不背叛!”王欢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对本塔尔说道:“当我与东虏对战的时候,你要站在我这一边,等到我攻占沈阳的时候,我就将呼伦贝尔草原,划给你喀尔喀部,作为你们永久的栖息之地!”
那蒙古巨汉,堵在了门口,见王欢几乎和本塔尔凑在了一起,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迈开巨步,“嗵嗵嗵”冲了过来,土房都在他的脚步声中颤抖。
王欢紧盯着本塔尔的眼睛,目光炙热得能融化寒冰。
本塔尔在那巨汉即将冲到身边时,适时的伸出手来,示意他不可造次。
巨汉愣住了,然后停下,后退。
王欢抬起身子,后退一步,缓缓坐下。
本塔尔汗已经恢复了冷静,冰冷的目光紧紧盯着王欢,宛如两把利刃。
王欢不以为意,与之对视,毫不畏惧。
“你刚才的行为,非常危险。”本塔尔慢慢的说道:“草原上的英雄,不是你们汉人能侮辱的。”
“侮辱你们的,不是我,是女真人。”王欢马上道。
本塔尔表情复杂的看着王欢:“女真人与我们是平等的盟友,不是主仆,这是白马血誓的时候,皇太极给我们承诺,你挑拨离间,没有用。”
“盟友?”王欢笑道:“你见过把盟友当枪使的吗?真正的盟友,又怎能要求对方把最好的马、最强的勇士上贡?如果你说的是对的,那也是对叶赫部、察哈尔部而言,对你喀尔喀部,皇太极和多尔衮可有给你们一丝的好处?”
此话就要命了,本塔尔额头青筋暴起,因为王欢说到点子上了。
喀尔喀部,林丹汗的察哈尔部败于女真后,仅存的漠南蒙古大部落,顽抗女真到最后一刻,所以女真清廷极不待见他们,除了让他们出人出马,从不给予赏赐奖励,即使战斗中有所斩获,也分得极少。
本塔尔汗是一个心高气傲的汉子,对女真的厚此薄彼本就有微词,暗中素有积怨,部落中的人也都有此感,王欢的话,不过是在本就燃烧着的怨气怒火上,浇了一桶油。
还是汽油。
本塔尔脸色发青,然后闷头想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指着王欢道:“好一张利嘴呀,我差点着了你的道,王大人,王总兵,你且说说,你凭什么这么自信?打到沈阳?给我呼伦贝尔?你靠什么来保证?”
“没有保证。”王欢却收起笑容来,认真的说道:“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豪格的失败,就是一种保证,接下来,阿济格的失败,也将是保证。”
本塔尔眉头皱了起来,他虽身处草原大漠,但南方的战局也有所耳闻,豪格在四川受阻,几个月半步不能进,等于败回北京去的消息,他是知道的,也清楚是王欢做下的好事,所以他今天才肯冒险来与王欢一聚,看一看打败豪格的汉人是什么人。
但王欢说要打败阿济格,他就有些不相信了。
“阿济格贵为英亲王,此番平叛大同,随身的军队不会少,你话说得这么早,海口夸的太大了吧?”本塔尔晒道。
“是不是海口,到时候便知。”王欢肃容道:“但是有一点很明确,如果我们结盟,将是真正的同盟,同进共退,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