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吴三桂惊怒之下,随手猛勒缰绳,坐骑人立而起,差点将他掀下马去。
左右急忙上前,扯住马笼头,几个人使劲,才将马儿控制下来,吴三桂灰头土脸,头上戴的八瓣盔歪向一边,也不管不顾的跳下马来,跳得急切,右脚在马镫子上挂了一下,踉跄了一回,好似扑到了那几个败卒面前。
那几个败卒刚从与夔州军的战场上逃回来,失了两位主将,正在惊慌忐忑,此时看到大帅吴三桂要吃人一般扑过来,顿时脸色又白了几分,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你再说一遍!怎么败的?”吴三桂劈手揪住一人的衣领,他力气很大,生生将状如牛犊的败卒提溜起来,怒目圆瞪的吼道,喷出的唾沫星子溅了败卒一脸。
败卒面如土色,全身发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带着哭腔答道:“王爷,明军用了厉害的火器,我等从未见过,那火器一发射,打出来的炮弹能将方圆数十丈的物事全炸成飞灰,再厚的甲胄都不管用,王军门和李军门都力战身死,连明军的大阵都没摸着边,就败了!”
吴三桂面色铁青,睁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看着败卒,眼珠子转了几转,随手丢开,又抓起另外一人,用带着杀气的语调又问:“你说,怎么败的?”
这人早被吴三桂暴怒的样子吓得丢了魂,此刻被揪出来,更是心胆俱裂,勉强结结巴巴的应道:“回、回王爷、爷话,真、真的是明军火、火器犀利,那、那炮一打,天色都暗、暗了几分……”
吴三桂耐着性子听了几句,不待这人说完,就撒手站起,板着脸吩咐左右道:“都带下去,关起来,休要让他们乱了军心。”
亲卫们答应着,一拥而上,将这几人架起来,连拖带推的押了下去,那些败卒垂头丧气,任由摆布。
吴三桂转过身,阴沉着脸看向了孟乔芳和哈哈木,这两人表情凝重,满面焦虑,跟刚才谈笑消灾钱的时候判若两人。
“孟大人,这汉中明军的火器如此厉害,怎么之前没个提点警示?”吴三桂阴着脸问道,目光如毒蛇般幽怨,一字一顿。
孟乔芳眉毛顿时皱了起来,浸淫官场多年,阅历深厚,他心头雪亮:吴三桂这是要找由头为败仗寻借口啊!须知清廷军法森严,但凡战败,损兵折将,一定会追究领军者的责任,削职去官、幽禁罢免,都有可能,八千人损失的惨败,都够得上砍头了。
他立刻朝哈哈木的方向靠了一步,嘴上急道:“王爷这话可不对付,你刚到陕西,还未进城,在十里亭中我就说了明军火器凶猛,当小心为上,哈哈木大人也在场,座中诸位军将官员全都听到了,这事可不能怪我。”
一边说,孟乔芳一边向哈哈木猛眨眼皮。
这些日子在西安城内,孟乔芳可没少在哈哈木身上下功夫,为了交好这位女真贵族,金银宝石、珍宝美姬,那是络绎不绝的往清军营帐里送,天天宴请、日日笙歌,城内的酒楼勾栏去了个遍,把个哈哈木乐得合不拢嘴,二人也结下了充满铜臭味的情谊。
这当儿见吴三桂准备耍手腕推责任,要将孟乔芳弄来当作朝廷打板子时垫屁股的肉垫,哈哈木义不容辞的站了出来,不过顾及陕西战事还得靠辽东军来摆平,他还是和起了稀泥。
“二位不必争论这个,明军火器厉害,朝廷早有耳闻,想必所有败绩也不会追责深究,何况我们军力依然雄厚,一战成败不能左右大局,陕西局面并未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我等应当精诚团结,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方为上策。”哈哈木难得的说了软话,语气跟他外形极不相称的诚恳:“如果能振作士气,把明军一举消灭,这坏事就能变成好事,到时候我命书记官妙笔润色,你我三人不但无过,还大大有功啊。”
哈哈木穿的锁子甲外面,裹着一层紫色锦袍,是上好的蜀锦做成,配上他粗壮身材,看上去不像一个武将,倒像个员外。
吴三桂摇头,沉着脸低声道:“灭掉明军?两位大人,随我入关的辽东劲卒一共两万五千人,在河南折损了一些,留守开封也用掉一些,进入陕西的只有两万一千人,这次一战就折损八千,实不相瞒,我是输不起了。”
他怒目向孟乔芳瞪了一眼,道:“话说根本,如若不是孟大人虚报军情,一天十余道加急催我回师,我就不会离开秦岭,我大军不动,谅那王欢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过来,那有今日之事?”
孟乔芳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来,脸色更白了,吴三桂说的不错,夸大王永强叛军规模的,是他,上赶着催吴三桂回来的,也是他,甚至怂恿哈哈木用上调兵令牌的人,还是他,要说祸首,孟乔芳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