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振彦把头埋得很低,低得从盾车的前护板上望过去,根本看不见他的脑袋,盾车的护板是加固过的,足有五寸厚的松木所制,外面覆盖着一层用水淋湿了的牛皮,纵使如此,曹振彦依旧不放心,在护板的内层还加了一块从不知道哪个村子的铁匠铺里抢来的铁板。
如此这般,这辆盾车从理论上说,是不可能被枪弹箭矢之类的东西射穿的,不近至数丈之内的距离,藏在后面的人都很安全,纵然床弩也不可能打穿它。
但是曹振彦的心里依然很忐忑,如上刑场一样悬吊吊的落不了地,他其实并不怕死,但被大炮远远的打死,却太憋屈了。
刚才汹涌而过的大铁弹,从眼前飞过击中蒙古骑兵群的场景,已经在心里种下了根,他很清楚,即使把手中这辆盾车换成铁质的,也不能抵御炮弹的轰击。
“加速!快些、再快些!”曹振彦吼叫着,用肩膀推着前方兵丁们的后背,帮助盾车移动的速度再快一点:“大炮打不中移动的目标,快一些活命的机会就大!不想死在这里就给老子快点!”
兵丁们卯足了力气,用尽了吃奶的劲在狠命推动着,他们也知道,只要够快,抢在炮弹没有打中自己之前近身,方才有活路。
远处,明军两翼的炮阵上,数面红色的小旗已经举了起来,大伙都明白,这是击发的前兆,于是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将盾车推得如飞般快。
夔州军这边,严明德的眸子里寒芒乍现,用交叉火力射击移动目标,靠的是预判提前量,得算计好清军奔跑路线上某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能够将实心铁弹的杀伤效果发挥到最大,这是极为考验瞄准者的经验的。
“不知道汉中兵仗局的大人们,什么时候能够把神威炮用的开花弹试制出来,炮都能造出来,炮弹应该问题不大吧?毕竟侯爷连草图都画出来了。”严明德口中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着,然后将高举的右手狠狠的劈下,手中紧握着的红旗,随之落下。
开炮前的一切准备都已就绪,除了严明德和点火的炮手,其余的人都站到了数丈以后,这是夔州军炮兵队的规矩。
点火手用铁钎点燃引线,然后立刻后退几步,将铁钎插在地上,用双手捂紧了自己的耳朵。
严明德也同样这么做,虽然耳朵里已经塞了棉花,但总是不够的,用手捂一捂,也能减轻一些对鼓膜的伤害。
红旗依次落下,第一声炮响震动了天空。
轰!
出膛的炮弹带起了冲天的硝烟,好似在地面上炸了个雷,那雷公把手中的铁弹扔了出去,化作一团黑影,尖啸着划过长空,飞向旷野中快速接近的盾车群。
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雷声炸起,从明军两翼的位置交叉着射向前方,远远看去,铁弹的轨迹就像一把剪刀的两支尖枝,狠狠的刺向木墙般的盾车,到了近前,两股铁弹流交汇飞过,活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扳下了剪刀,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