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蔽塞的情况下,姜镶眼前一抹黑,每日里东奔西走的督促守城,安抚手下兵卒、振奋士气,表面上底气十足,其实他的内心,十分焦躁。
大概一个月前,大同城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城内粮食虽然还有库存,人的精神却到了崩溃的边缘,高耸的城墙上,天天血肉横飞、生死相博的战斗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今天还活着、明日就可能死去,这种没有未来的日子足以摧毁意志不坚者的心理。
撑着城内军民坚持下去的,不过是对城破后清军屠城的恐惧而已,大同人都明白,反叛大清的后果绝对是鸡犬不留的封城屠杀,城破了,谁也活不了。
正是在这种对死亡的恐惧和对苟且偷生的侥幸期盼中,姜镶带领大同军民忍受着难以言状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熬到了现在。
当然了,姜镶是为自己留有后手的,草原上的某些小部落已经收了他的银子,答应一旦事急,姜镶可以突围之后出长城,借他们部落的道路逃亡。只不过这样的话,他不可能带着过多的人走,警惕的蒙古人限制他最多有两千人随行,大同满城百姓,就将成为姜镶造反的祭品,死于清兵的刀下。
这段时日,姜镶已经在着手准备这件事了,挑选跟着自己一起走的人马都准备好了,只等寻个空子突围。
却没有料到,清军的攻城突然停滞下来,往日间每天选个墙段攻击的清兵,改为两日一攻,三日一攻,逐步降为五日一攻,进入这个月,干脆一天也不来了。
攻城改为围城,一下子让城内轻松了许多,人们都在猜测,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引得清军改变了战略。
姜镶同样好奇,才有了傍晚趁着昏黄的夕阳窥探城外的举动。
几个亲信将领目光闪烁,望着姜镶,突围的事已然就绪,清兵攻势减弱,正是大好时机,是走还是留,该有个定夺。
“军门,前一阵子还有消息进来的时候,听说陕西来的平凉候兵发太原,声势很足,是不是那边吃紧,鞑子把人都调过去了?”他的弟弟姜瑄试探着分析道。
总兵刘振威也道:“围城的红衣大炮这段时间也减少了发射次数,看起来数量上似乎也少了,会不会真的把炮也调走了?”
“人和炮,是鞑子攻城的两大法宝,没人没炮,他们骑着马也跑不上城墙来。”姜镶低着脑袋摸着下巴,凝眉思索:“鞑子把兵调走,莫非真的有什么让他们不得不这么做的变故?”
几个亲信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要不,再守一下?”姜镶抬起头,仿佛在询问自己。
众人有人犹豫,有人思量,这些人都是山西土着,大同地头蛇,家眷财产都在城里,要舍弃辛苦半辈子挣来的家业逃到草原上,的确令人心肝痛,况且离了这儿,到其他地方,如无根浮萍,任人鱼肉,若非万不得已,没人愿意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