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一会,他抬头看看天,亭亭华冠顶上,艳阳正高。
大致判断了一下方位,他聚拢了一些身边惊慌失措的兵,朝树林另外一侧跑了。
……
树林前面,满达海伏低了身子,双目赤红的看着外面开枪的明军。
他早就命人丢掉了代表身份的巨大王旗,谁知明军还是认出他来了,前后堵死这片林子。
一声声枪响,伴着一个个清兵的惨叫,在树林里回荡,铅弹在树木间横飞,迸飞大块的树皮,他身边没有马,这林子里空隙狭窄,枝丫横生,骑马没法跑,只能弃马步行。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很多人跑散了,很多人被杀掉了。
满达海被逼得亲自挥刀,连杀掉数个拦路的明军,方才逃到这里,他年少从军,挥刀杀人冲阵,难不倒他。
林子外面白甲兵有两百多人,排成两排放着鸟铳,林子里起码有一千多清兵,愣是没人敢冲出去。
窝囊啊,是在是窝囊。
大清勇士的脸都被这帮憨货丢尽了。
满达海满面黑线,指着一个拔什库:“你,带人冲出去,为大队冲破一个口子!”
拔什库倒是勇猛,站起来领命而去,跟着他的有数十人,呐喊着冲出树林,一阵枪响,喊声顿时小了许多,又一阵劈砍突刺的厮杀声里,喊声彻底没了。
满达海额头青筋暴跳,这些人都是白巴牙喇兵,一个杀十个明军都是谦虚的,此刻却成了别人枪下的鸡仔。
他彻底爆发了,这一仗从开始到现在的压抑如爆发的火山一样烈焰熊熊,不可抑制,当年在辽东十骑冲溃明军数百骑的过往刺激着他浓厚的自尊心。
恰好这时,后面有惊叫声传来,满达海扭头一看,大股的黑烟在丛林间冒起,木头烧焦的味道由远及近,该死的明军,他们在放火烧山!
“都起来、随本王杀敌!”满达海长身而起,暴戾的喝道,声若夏日惊雷:“大清勇士无苟且之辈,杀~~!”
身边的数十人簇拥着他,冲了出去,远近各处,都有人影站起,左右都是死,不如博个活路。
林子外面,端着鸟铳的明军将领眼睛眯了眯,他看到了满达海的动静,也听到了“本王”这两个字。
“是个王爷啊~!”白甲兵们兴奋起来,赶紧的放下鸟铳。
“灭虏弹准备!”将领喊道,从腰间摸出了竹筒:“点火!”
鸟铳手都有燃烧的火绳缠绕手腕,保证随时可以点火开枪,点燃灭虏弹很方便。
“扔!”竹筒飞出。
满达海奔出树林时,被明媚的阳光刺了一下眼睛,微微眯了眯,朦胧里看到了飞来的竹筒,这东西很厉害,他下意识的想要躲,可是,前后都是人,朝哪里躲呢?
退后一步,撞到了后面冲上来的人,两人跌在一起,摔了个狗吃屎。
一个竹筒就落在满达海的眼前,“呲呲”冒着火花,导火索一烧即尽,他伸出手去,想掐灭火头。
晚了。
一朵红色的火光乍现,仿佛生命里最后的一朵烟火,盛开在满达海瞳孔里,迸射、瞬间变成一片耀眼的光。
最后的意识里,满达海还在想着:哪里出了问题?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败呢?怎么败的呢?
摄政王会逃回去吗?皇帝会饶了他吗?
黑暗降临,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