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尔哈朗穿着华贵的皮草,裹着一件狐毛大氅,在从人的陪伴下,登上了山海光城楼,翘首回望。
一片石的土地上,当年皇太极与李自成大战的痕迹早已被时间抹去,空旷而寂寞的山野间,黑压压的人群在大雪中仿若一条巨大的河流,山风呼啸,冰冷刺骨。
“当年太宗皇帝就是从这里领着我们入的关,过去几年了?”济尔哈朗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飞舞,像一蓬枯黄的草。
满达海跟在他身边,上前答道:“有六年了。”
“六年……六年啊。”济尔哈朗的声音透着无比的沧桑,他紧一紧身上的大氅,凝望北京城的方向,虽然隔得这么远,无论如何也看不到那高大巍峨大的城墙:“没有想到,我们居然又从这里回去了,皇上和太后的车驾呢?”
“已经走远了,这会儿快到锦州了吧。”满达海答道,声音中有说不出的苦涩,他看一看济尔哈朗:“皇父……我们还能回来吗?”
“当然要回来!”济尔哈朗的口气带着决然的坚定,他回头瞪着自己的侄子,提高了声量:“你忘了吗?在朝堂上,我们定下的方略,是回去修生养息,等着明国内乱,以图将来!”
“不敢忘!”满达海低头道:“但是王欢如此强悍,我们让出了北直隶,再想回来,得等到什么时候?”
“那也得等!”济尔哈朗拍了一下冰冷的墙砖:“你放心,要不了几年的,我们还有几万雄兵,八旗根基未伤,只要有耐心,绝对有回来的那一天!”
他的头一转,看到了站在身后、一脸木然看着来路的和度,眉头不禁微微皱了一下,向和度开口问道:“你的妹妹,准备得怎么样了?”
和度面无表情的低头、答话:“回禀摄政王,海兰珠昨日就已经上路,由族人护送,赶往大同,过不了几日,即可抵达。”
济尔哈朗点点头,移开视线,一边看着北撤的人流,一边赞道:“这件事,你做得并不差,虽然被王欢识破了我们的意图,不过能让他罢兵,也是大功一件。”
和度躬身道谢,站在他身边的满达海鄙视的挪了挪身子,似乎羞于和他站得近了。
济尔哈朗又道:“你与你父亲阿济格划清界限,肯忠心为朝廷办事,倒也难得,你也不必太过介怀,大清对忠心的奴才,始终不会亏待的,只要你不像你父亲那样有叛逆之心,你就永远不会像他一样被幽闭。”
和度若若连声,低着的头垂得很深,他的态度,让济尔哈朗非常满意,对这个恭顺的侄子,他暂时的放下了杀心。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那张低垂的脸上,那双竭力控制住杀气的眼神深处,有滔天般的恨意在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