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的策马向岔路口的大营方向狂奔,屯齐满脑子都是再度中伏的念头。上一次尼堪中了李定国的埋伏都没能活着逃出包围圈,不比那位亲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多罗贝勒,还是舒尔哈齐的孙子,并非努尔哈赤的血脉,若是身陷重围,只怕连救都没人去救。
求生的欲望促使着屯齐狠狠的抽着战马,唯恐被明军追上或是被包围了起来,可是没过多一会儿,清军之中有人大声叫喊了起来,嚷嚷着明军竟然没有乘胜追击的事情。
闻听此言,屯齐连忙回头一看,由于昨天刚刚下过雨,哪怕是大军过后也没有激起半点烟尘。很快,他就发现了确实如那几个清军所言,明军真的没有追上来。
可是这明军没有追上来是一回事,勒停了战马的屯齐立刻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尼堪死了,那可是一个亲王,满清自万历朝以来从未遭逢过如此大败,也没有损失过这么高级别的武将,而且还是这支清军的主帅。
眼下屯齐接掌了定远大将军的名义成为了这支大军的主帅,清廷更是从随时都有可能遭到浙江明军打击的江西抽调了此前还在那里协防的阿尔津所部大军与其合流。可问题的关键在于,死了一个亲王,从他到下面的领兵将校尽皆是戴罪立功的身份,刚刚为求活命才昏了头的逃跑,可若就这么回去了,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是一个死字。
明军既然没有追击,显然是没有扩大战果的打算,至于为什么他还不太清楚,可是一旦想到这里,屯齐似乎又看到了逃脱满清朝廷惩处的希望。
眼见于此,屯齐立刻传令下去命令大军稍安勿躁,紧接着便找来了麾下的一众高级将领,与他们将戴罪立功的道理说了个明白,又搬出了顺治的那个“如果情无可原、弃主奔溃者、即就彼处正法”的圣旨恐吓了一番,总算是把众将重新聚拢到了一起。
临时的军议结束,明军却依旧没有追击上来,时间不过了片刻而已,屯齐在将大军重新整队的空隙派了个亲信立刻赶往花街子,才率军返回战场。
周家铺山下明军还在欢呼着打扫战场,一个个急急忙忙的将未能脱身的清军杀死,然后争抢那些财货和战马。清军本来也没跑多远,不过是刚刚消失于视野,返身回来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这一切。
上司的严令,蛮夷的嗜血本性,再加上此刻的兔死狐悲,使得清军在士气上不由得为之一振。游骑四出,掩护着步兵整队、列阵,整支大军以着前所未有的气势向着还在错愕之中的明军迈进。
清军去而复返,孙可望登时便是一愣,不过无论是他带来的驾前军,还是冯双礼和白文选的部下大多都是西南明军之中的精锐,短暂的错愕后,那些久经战阵的老西营军官们连忙指挥部下重新列阵,就连游骑也重回战场上去与清军的骑兵厮斗,以掩护步兵重新列阵。
经过了一轮突袭,以及错失良机,双方再度回到了起点。昨日下过雨,地面上还颇有些泥泞,空气也是潮乎乎的。明军轻骑突击,清军落荒而逃,双方谁也没时间再把火炮搬出来,只得以着更加原始的方式展开了交锋了。
掩护的轻骑开始缓缓散去,两军的战阵则在不断的靠近,至一箭之地,两军的弓箭手不约而同的拉弓仰射,转瞬间两军阵前的天空就布满了交错的箭矢,就仿佛是两地的蝗灾于此间交汇,又向着彼此的目的地继续前行那般。
箭矢落下,激起了嘀嘀当当的脆响,时而还会有一些没有抑制住的疼痛间杂期间。两军还在不断的靠近,待到不过数十米的地方,双方就如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两个学徒一般,阵前几乎是同时就杀出了一队刀盾兵,向对手投出了大大小小的投掷兵器。
伴随着那些锋利的,甚至还有些在阳光下折射着别样颜色的标枪、飞斧、飞刀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两军的士卒不约而同的爆发出了最为震撼人心的呐喊,保持着阵型以着最猛烈的方式撞在了对方的战阵上。
清军的这支重兵集团乃是有八旗军组成,满洲八旗、蒙古八旗还有汉军八旗,这是满清最为核心的武力,战阵之中,充当步兵的更多是来自于满洲八旗和汉军八旗的士卒,他们远比那些骚鞑子更长于步战,而其中的满洲八旗则更是习惯于步战破敌、骑马追击这种战斗方式,与那些蒙古人大有不同。
而明军这边,其核心的武力乃是曾经的西营流寇,他们在进入四川后一度建立起封建统治,但却最终还是在内外交逼以及真身统治策略失当的挤压下放弃了四川。当他们进入云南后,借助于平定沙定洲之乱全取了整个云南,并通过会盟的方式将贵州的明军吸纳进自身的团队之中,成为了如今最为强大的一支明军。而在大西军之中,除了已经离开湖广的李定国所部外,孙可望的驾前军可谓是最为精锐的一支大军。
甫一碰撞,两军阵前便是血花四溅,长枪破体、腰刀入肉,而更多的则是武器碰撞所发出的乒乒乓乓的响声。
数万人与数万人之间的对决,明军虽然更多,但是战阵之上一时间却也无法取得丝毫优势,反倒是以着血肉磨坊式的僵持着,直到将对手的士气耗尽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