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泰西的战法,这并非是没有先例的,洪承畴记得很清楚,崇祯朝孙元化就曾请澳门的佛郎机军官传授红夷炮操法。步兵战法有没有用还两说,但也总比被满清权贵们视之为大患的鸳鸯阵要容易通过,若是只说必不敌骑射万一,但对鸳鸯阵有奇效的话,也许倒是一条路,至少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想到此处,洪承畴虽是依旧不动声色,但却已经熄了将这个王升上交大理寺的心思。不过现在这个时候,王升这等人却还是不能提到前排,最好还是让他回牢里面呆着比较稳妥。
让人带走了王升,洪承畴便派人去请那位耶稣会的教士来见,另外除了如今的李本深所部,他也打算再抽调几支绿营精锐将经标营的架子搭起来,若是此法有成的话也好率先加以编练。
“李本深、胡茂祯,嗯,张勇和南一魁亦是良将,四个镇,每镇三千的话,配以满蒙八旗及绿营当可与陈逆一较高下了。”
权衡一二,洪承畴便开始把那份扩大江西广信府、浙江杭州、嘉兴、湖州、绍兴、宁波、台州、温州及福建建宁、福宁各地绿营编制的折子进行一下修改,除了早已定下的补充苏松总兵转调浙江的缺额以外,徽州绿营也要抽调北方绿营来补充。
只不过,这折子尚未写完,那个耶稣会的教士也没有抵达,率先到来的却是一份发给洪承畴的通报。
扫视了一番,洪承畴不由得长舒了口气。“果然是刘清泰,看来朝廷已经想明白了。”
………………
“刘清泰?”
“正是刘清泰。”
宾主落座后,黄宗羲先是代表钱谦益及他自己恭贺了陈文诛杀逆贼石廷柱、大败汉军八旗的赫赫武功,而后便提到了钱谦益打探来的消息。第一件便是满清朝廷任命汉军正红旗旗人,去年的会试副考官刘清泰出任如今已成了烫手山芋般的浙江福建总督,协助东南四省经略洪承畴主持针对他和郑成功的剿抚大计。
对于陈锦的这个继任者,陈文此前就曾专门回忆过,好像是个辽东的生员出身,不过在清初的文官里却名声不显。在他的印象中,好像这个刘清泰干过的最有名的一件事情就是永历七年和八年——李定国两征广东的那两年极力招抚郑成功,最后被郑成功耍了个一溜够。
不过,若是从大局来看的话,郑成功约期未至,似乎也跟这件事情有关,天知道这个刘清泰是不是满清朝廷专门派来拖延时间的。
“看来鞑子的东南剿抚大计已定,真奇怪,他们怎么就不招抚我呢,要不我也可以用郑成功的手法多沾点儿便宜,总比一个府一个府的打要轻松。”
这话陈文是不会说给黄宗羲听的,哪怕是黄宗羲一向对他不假辞色,但若是万一把王翊的这个好友吓死了,陈文也是不会开心的,毕竟黄宗羲至今也帮过他不少,冒着生命危险送来过不少的情报,做人还是要厚道一些的。
“梨洲先生,牧翁可说此人在鞑子朝廷对东南战局是持一个什么样的态度的吗?”
在黄宗羲面前装傻充愣,陈文估摸着也是有数的了,不过黄宗羲也没有往这方面想,只是如实回答,表示钱谦益也没有打听太多,而且最近满清朝廷里出了一件大事,所以钱谦益打算暂且休息一段时间,可能近期帮不太上陈文了。
“陈名夏?”
“正是,其人是常州府潥阳县人士,崇祯十六年探花,庶吉士。文章还是极好的,只是其人闯来则降闯,虏来则降虏,风骨全无,一小人耳。”
黄宗羲口中的这个小人,据陈文所知,好像还是清初南北党争的一个主角,而清初的南北党争其实则是明末党争的延续,这个陈名夏除了是个小人以外,还是东林党复社的名仕,与钱谦益、吴伟业和龚鼎孽这江左三大家过从甚密,其中南北党争中南党的另一个代表人物陈之遴好像还是吴伟业的亲戚,陈名夏引陈之遴入阁也是因为吴伟业的关系。
至于吴伟业,就是那个写《圆圆曲》为陈圆圆正名,后来写诗说孔四贞与顺治有染,给孙延龄带了绿帽子的那位文人骚客吴梅村。
用钱谦益的话说,陈名夏原本已经因为陕西兴安总兵任珍杀人案而失势,又出言称“只须留头发、复衣冠,天下即太平矣”犯了满清朝廷的忌讳,本已必死。结果谁知道,又牵连到了满清此前调查陈文身世一案,牵连必甚。这股风潮可能很快就会吹到江南,所以钱谦益觉得需要潜伏一段时间,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这份政治嗅觉,陈文觉得真是没挑了,不过对于这位老先生,他原本也没有报太大的信心。就那份胆量,能够做到今天这样已经是太不容易了,还是让他休息一段时间把这段风头过去再说吧。
黄宗羲没有问陈文到底和这个陈名夏有没有亲戚关系,更没有问及陈文的家族如今如何,甚至连陈文自称南下时在南京得到了清军围剿四明山的情报都没有问及是出自何人之手。或许在他看来,陈文背后的那个总后台很可能就是钱谦益,如果他知道王翊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话,弄不好就此认定了也说不定。
除此之外,黄宗羲还提及到了这一路上清军设卡盘查甚严,据说可能还准备封锁通往金衢严处四府的官道。
另外,钱塘水师覆没,满清抽调了苏松水师改隶浙江,填补钱塘水师的缺额。新的苏松水师总兵是从江南芜永营参将升任的,是个陕西人,叫做梁化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