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良佐接过了证据,上面的图案他是有印象的。如今岳乐战死,伊拜看样子也是凶多吉少,他已经可以预见到接下来的命运走向。
沉吟了片刻,刘良佐也知道,就算他派人设法让家人逃离,就算真的能够逃出去,难道还逃得出满清的天罗地网吗?
为今之计,只有设法立下功勋才能保全性命,哪怕是被发配宁古塔至少也比死要强,只要活着就一定还会有翻盘的机会,而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一刻,在北京城里养尊处优多年的汉军镶黄旗旗人刘良佐不在了,而当年的那个诨号花马刘的南明军阀广昌伯刘良佐却又回来了。
“继续收拢溃兵,只要汉军旗的。算上咱们的人,凑够了五六百,本帅自有脱罪的办法。”
………………
五六百人,根本算不得兵强马壮,满清或是陈文要是能被五六百兵的军头吓得不敢动他那却是根本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刘良佐有办法用这区区五六百的汉军旗溃兵创造出什么奇迹出来,不过怎么看这等想法都像是痴人说梦。
当天傍晚,溃兵开始大量的逃回到杭州城,同时也将清军惨败的消息传播开来。闻讯,城中的官吏士绅士绅惶惶不可终日,与那些深知此间即将要沦为战场的百姓们一般,想方设法的试图逃亡出城。
然而,各处城门早已被杭州驻防八旗残部以及城守营接管,十座城门紧闭,就算是溃兵逃回也只能在瓮城里接受审查和重新组编后才能入城,其他人更是即不许出也不许进,摆明了就是要杜绝一切明军细作入城的可能。倒是城门外的市集、街巷里的百信没了这重堵截,但是在逃往乡下的途中却也免不了要为城外的家宅担忧。
城里面人心惶惶,满城里更是哭爹喊娘,如今岳乐、伊拜、刘良佐等高级军官都没能活着回来,就连杭州驻防八旗的那个蒙古固山额真也没了影子,满城里面自是六神无主。所幸,杭州巡抚萧启元也是旗人,虽说只是个汉军旗,但巡抚的官位摆在这里,总能稳定些人心。而刚刚的那些应变,自也是出自萧启元的手笔。
巡抚衙门,如今已成了满清在杭州的“城防司令部”,城里面无论是满洲八旗、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的旗人,还是出自提标、抚标、城守营的绿营兵,亦或是各级衙门组织起来的衙役、丁壮,俱是要听从萧启元的指挥。
“各牛录的旗丁都要动员起来,补充到各牛录的战兵当中。城守营弹压各门,由杭州驻防八旗的军官带着八旗兵监督。满城是关键,但打起来各顾着家小也就打不赢了,还是让那些补充了过多溃兵的牛录防守,也防着他们临战丧胆。提标和抚标,你们和余下的八旗军各处应援,哪里吃紧就去哪里。”
“南面的浙匪的苦力营大伙都听过吧,进去的没有人能活着出来。莫说是旗人,绿营也是一样,否则姓陈的哪可能在减轻徭役的同时兴建那么多的堡垒和军事设施,全特么是用命填出来的!”
萧启元的耸人听闻,至少在表面上激起了城内清军众将的斗争和决心。如此一来,守军皆在,官府则负责后勤及组织辅兵、民夫,制造守具等要务,全城很快就动员了起来。
按道理来说,明军今天刚刚进行了一场上万人规模的野战,总要休息个一天半天才回前来攻城。明军的主体和依仗是步兵,杭州也是一座坚城,
深夜,原本是要在营中待命的提标营主将,以副将的身份临时管理浙江提标的徐信偷偷摸摸的从后门进了他侄子徐磊的宅子。
身边没有旁人,这间密室更是再隐蔽不过的所在,就连徐磊的正妻于氏都不知道。眼见于此,二人自然也没有任何保留,直言不讳的提及到了如今的处境。
“野战都是以惨败告终,萧巡抚还说能守住城池,这是骗鬼呢。”
“正是如此,那位殿下攻城、守城的本事不下于他野战的能耐,就算大伙都齐心合力的死守,也扛不住那些巨炮啊。”
“就算守得住又能如何,死了一个王爷啊,和硕亲王,皇上最信得过的堂兄,只怕坚守城池的嘉奖送到之日,就是我等授首之时。”
“二叔,事情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别再犹豫了,也不能再犹豫了。”
徐磊此言一出,徐信登时就是一个寒颤,整个人也变得畏畏缩缩了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令人感到恐惧的事情。
二人相顾无言,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才压抑着声带,颤颤巍巍的问道:“你确定这事情能成?”
“肯定能成!”
相较徐信,徐磊的信心显然要更足。只是不知道,他的这份信心到底来源于何处,是真的有这份信心,还是在如今的绝境中强逼着自己去相信。
“好吧,那就这么办了,成不成总要赌上这一回。”
既然如此,二人便开始将他们此前提及过的那件事情重新缕上一边,确定了没有什么问题,徐信临走时才对徐磊说道:“是死是活就都看他了,只是这终究不稳,你确定他不会翻脸不认人吗?”
“不会,一定不会。小侄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定可以将这里面的隐患排除掉。”说罢,徐磊眼中流露出的嗜血的目光,就连他的叔叔在这一瞬间都感到不寒而栗。
第二天,明军抵近城下,在福建明军展开的江宁围城的同时,杭州这座省会城市也陷入到了江浙明军的包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