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码头,陈奇策和李常荣的水师舰船尽在于此。码头上的水师军营里,江浙明军的伙房里抬出的一锅锅饭菜送到大营里专门照着江浙明军军营的食堂。水师的将士们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依次排队,领取饭菜。
与江浙明军那般,每顿饭都有一个肉菜,自然也特别的受到水师欢迎。由于此前就出过肉菜消耗过快而导致队列停滞的事情,有经验的伙夫们专门多做了些肉菜,但却依旧是供不应求。
肉食的供应于底层士卒本就可怜,永历朝清军席卷广东,那时的广东明军除了被杀或是投降的,尽皆撤到了广西或是广东沿海的岛屿、内陆的山区这样的穷乡僻壤。后来李成栋反正,但广东一省也是竭力供应李成栋的本部兵马,他们这些资格更老的明军依旧在吃糠咽菜,等到尚耿二藩杀入广州,广东义军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这些年下来,军官还要稍好一些,但是士卒们却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平日里能有口饭食就不错了,最多出海捞些鱼,也是先要紧着军官供应。哪像是现在这般,底层军官、士卒都是一样的饭菜,但是每顿饭都能有个肉菜,不管是猪牛羊,还是其他的什么,肉食的诱惑使得他们对江浙明军的待遇羡慕不已。
“等越王殿下给咱们分块就食,咱们迟早也能过上这等日子。”
“得了吧,到时候有肉吃也是军官们,咱们这帮小卒子不还是吃糠咽菜。”
老兵比之新兵,对于这等实在见过得多了。江浙明军的营寨他们也不是没有去过,根本看不见军官欺压士卒的现象,总能看见各处巡视的军法官、监军官,据说军法里也有这般的规定,军官欺压士卒是要当众受罚的,上一级的军官还要受到连带处分,根本不是说着玩的。
“老哥,你说越王殿下这么养着咱们,是不是大帅有意日后跟着越王殿下了。”
从参战伊始,陈奇策和李常荣的部队就拿上了江浙明军的粮饷,这对于平日里也就有口饭吃,军中所获银钱往往都是要用来制造武器的义军而言,吃粮拿饷往往都是一种奢望。江浙明军吃得好,饷钱稳定,有军功还能分地,这对于普通士卒而言可谓是天大的好事。以至于这话一出,周围的几个士卒五不把耳朵竖了起来。
扫视了一周,那个经验丰富的老兵才缓缓说道:“国朝祖制乃是以文驭武、大小相制,按道理咱们大帅是不太可能过去的,就算是咱们大帅愿意,上面的郭督师、连总督他们也不可能同意。”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片黯然,岂料那个老兵喝了口汤,继而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我听说,越王殿下已经弹劾郭督师他们无能,导致广东大乱,请天子治罪。那些文官暂时只怕是没有那个闲心管这些事情了。”
“哦。”
众人重燃希望的恍然大悟之中,那个新兵却率先明白了老兵的言下之意。
“那也就是说,还是要看咱们大帅的喽。”
“正是如此。”
吃饱了饭,闲着无事总有些憧憬和遐思,但却也是发生在军营中不少角落里的片段和插曲。接受陈文节制,那就要进行改编,对于将军队视为私产的武将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陈兄还在埋怨在下答应得那么爽快?”
留下吃过饭又聊了片刻,陈奇策和李常荣才离开了了陈文的行辕。对于陈文所说的什么海军旗下的南海舰队,他们怎会不明白其中的含义。陈文是在要求他们接受改编,成为江浙明军的部分,与陆军并列的海军下属的南海舰队,其实一是在于明廷的旧式水师作为区分,二则是在表明了确保他们的地位。
在中国,陆军才是决胜的关键,水师一向不是很受重视。哪怕是现在,陈奇策水师乃是广东水师之首,江门大捷更是打出了新会之战的开门红,却一样不过是个凌海将军,滥爵如斯的时代连个伯爵都没混到,由此可见水师在朝廷心里面的地位。
陈文的言谈之中,提及如今沿海已经不只有倭寇,泰西列国的舰船也都有与明军发生冲突的,西班牙人占据吕宋、荷兰人占据大员、葡萄牙人占据澳门,威胁已经到了中国的大门口,迟早中国就将要同时面对北虏和泰西列国的南北夹攻,提高海军地位也是应有之义。
与江浙明军配合作战,他们不是瞎子,也能很清楚的看到这个军事政治集团的生机勃勃。早前的张自盛,在江西时男女老少加一起不过万余人,现在已经是国公了,麾下光是战兵既有上万。陈文既然愿意保证他们的地位,那日后的前途只会更加远大。
面对陈文的直截了当,李常荣很快就表明了愿意归附的态度,倒是陈奇策还有些犹豫,表示希望考虑个一两天再做回答。
并非陈奇策将军队视之私产不肯放手,今天放手,明天得到的更多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奈何他是武举人出身,武将抗旨从崇祯朝就并非鲜见,但是陈文如今的实力摆在这里,就不由得不让他多考虑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越王殿下如今声势,功高震主这四个字已经算不得夸张了。我是怕,日后真有那等不忍言之事,到时候我却还要背上背主忘恩的骂名。”
陈奇策披肝沥胆,李常荣叹了口气,也是默然无语。思虑良久,李常荣才将心中所想倾诉出来:“陈兄,看眼下的形势,这乱世可能用不了几年就会彻底结束了。你我二人如今不过是总兵一级的武将,日后如何根本不是咱们能够决定的。”
“是啊。”陈奇策叹了口气,随即回道:“放在那些士卒眼里,咱们都是难得的大人物,但是与西宁王、越王乃至是天子,咱们兄弟连个屁都不是。诚如李兄弟所言,日后如何,确实不是你我二人能够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