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2 / 2)

这样条理分明地捋下来,西辞后悔之外,更恨自己为何如此条理分明?

她讪讪跃入塔底,一路看着被自己毁得面目全非的三十多层。待落下地来,又见平基仰莲座内一池莲花已然被她辣手催得蕊灭瓣落,顿时只觉死了的心都有。

倒也不是赔不起,实乃如此鲁莽之举,有违她七海女君的颜面。

她怔怔望着那满池莲花,笼在广袖中的手掩过东奔西顾的双眼,咬着唇口幽幽道:“不是我干的!你们什么都没看见!”

“可是,本君看见了!咳咳……”身后,白袍少年气息微喘,缓步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珺林:媳妇居然把婚房拆了……

第12章 赔偿1

西辞自然知晓身后来人是谁,她自知理亏,又强顾颜面,一时涨红了脸不愿转身望去,但又不知该如何答话。

原本那句“不是我干的”亦不过是同东奔西顾的玩笑,偏让珺林听到,如此自己委实成了做错事又不承认的小人。

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大不了。

神界六分天下,为大宇双穹、三山九川、四野、六合五镜、七海、八荒。且不说她承了君位,从父君手里得了七海之地。六分领土中,尚且还有大宇双穹是她母后的领地,四野本就在她父君手中,六合五镜是她姑母的,即便姑母与桑泽神尊结了夫妻,珺林是桑泽神尊侄子,然自己还是他的亲传弟子,如此他们最多保持中立。至于三山九川的衡殊神君早已以身饲九州,故而此地亦算中立之处。

如此算来,六分天下中,一半是自己的,这珺林不过占了六中之一,大不了买下此塔便罢。

这般盘算开来,一颗心顿时有了着落,遂而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拱了拱手道:“不知神君建塔花费几何?本君双倍赔您。”

“你……说什么?”珺林以手遮口,又咳了一声,只当自己听错了。

“本君以修塔所耗之双倍费用,购下此塔!珺林神君开个价吧!”

说这话的时候,西辞已经开始盘算,四野之地他父君甚少过去。其中苍梧之野乃是羁押犯了罪的神者仙君之处,欧丝之野是为神界高位者纺织衣衫袍物之地,天穆之野盛产灵药植被乃是父君炼丹所用,此三处皆不可轻动。唯有大乐之野因其钟灵毓秀,灵力少而仙气足,则用来培养歌舞之律、陶冶情操之德,无甚大用,给他甚好。

遂而还未等珺林回应,便再度开口,“本君将四野之一的大野划入您八荒,此地以歌舞美、情操佳而闻名,正好与您八荒礼仪之邦之名相称。以一野之地赔您一塔之损,神君当是赚了。”

此番珺林算是明白了,原本西辞说第一遍时,他便是听清的,只是不敢相信。神族仙界又不是凡尘俗世,还有钱财交易。神界的规矩,向来是以物补物。“补”之一字,亦非补偿,实乃缝补。即便补合不了,以物换物,也当由被损者择选。

而西辞这些年为了圆毛宠物,拿六合的法器、七海的神位同三山九川的圆毛族类作交换,乃是由着对方选择的。此等出手之阔绰、举止之败家,莫说神族仙界便是合整个洪莽源亦皆知。

如此,珺林自然也知晓。只是她如何阔绰败家,珺林亦懒得深究,倒是这赔偿或交换的规矩,明摆着西辞是再清楚不过的,如此盘算不过诓他不问世事罢了。

遂而笑了笑,引过西辞择了一处案几坐下,清了清嗓子道:“神君出手果真大方。”

西辞抚着怀中白兔,冷眼挑眉,心下稍定。方要出口,却听得对方柔软话语再度响起。

“只是西辞神君要赔,且得按着规矩来。今日若本君只是一介普通神族,能得四野之一,定是感激涕零。然本君不才,却也见过一些世面。八荒任意一荒,皆可媲美天穆野。再者,在这洪莽源修道场内,论及赔偿,同等价值上,如何选择当由被损者说了算。是故……”

珺林望着西辞逐渐失了笑意的脸,顿了顿道,“故而,本君不要大乐野。”

西辞原本抚在白兔背脊的手停了下来,抬眸看了眼珺林,方才继续撸上兔儿脖颈软毛,重新噙了抹笑容道:“珺林神君说的是,自当按规矩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眼峰扫过对方那张苍白病态的面容。心道,大不了整个七海赔给你,且看你能活得几时。然面上却还是维持着笑靥,“那神君且说说,看上了什么,但凡本君有的,自当相付。”

“本君看上了,神君便可以给?”

珺林看着西辞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上,杏眼脉脉却凝出寒箭,嘴角上扬却弯过了弧度。也没再多言,只轻扣案几,化出一副鼎炉杯盏,烹起茶来。

记得当年初上丛极渊,原本四界混战抢夺灵力和人间烟火,后竟扰乱了九州命脉。待西辞领兵前去镇压,不过七日便破了妖魔鬼三界十八阵,占了上风。后这三界竟阵前结盟,统一战线,于是原本的四界混战便成了神界对抗其他三界。如此两军对垒,神界一时便处在了强压之下。故而双方有过短暂的议和。那三界推了妖界二公主庆萦为代表于范林口议和,彼时神界大军亦不好过,从西辞到各方将领都受了伤,故而只得周璇应付。

彼时她与珺林同去,整整两个时辰的会面,西辞便如此刻般,强压着满腔怒火与之虚与委蛇。稚嫩而绝色的面容浮上春水般明丽柔和的笑意,双眼中更是含着浓得化不开的绵软慈悲。

待议和书签上,庆萦离开,暗子摸清讯息,明兵布好阵线,西辞却整个倒在珺林怀中。彼时珺林只当她力竭散灵,急忙渡过灵力于她。

不料窝在他怀里的少女,拂开他推送灵力的手,只握着移向自己面颊,无限委屈地嘟着嘴道,“强笑了这么久,阿辞的嘴都弯了,腮帮子都酸了,还有眼睛、不,脑仁也疼,师兄快给阿辞揉揉……”

而此刻,西辞这幅模样,便同当日无甚差别。珺林虽低眉煮茶,余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既恐她装不下去,又怕她眼酸腮疼,便想且哄着喂盏茶缓一缓再说。

西辞本一闻言那句“本君看上了,神君便可以给?”顿觉其狂妄自大,不自量力,确实心火顿起。又一想到底是自己理亏,事后还有圆毛的交易要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故而得只勉励压住怒火,不去看他。

却不过片刻,闻得茶香甘冽。又因咫尺的距离,觉出热茶中弥散开阵阵雪寒之气,而气息之中又是松香缭绕。只狐疑望去,果然见得莹莹一碧的茶水中,含着雪白的一抹松针形状,不由微微侧身细瞧。

“尝尝!”珺林已经烹好茶,倒了一盏递给她。

西辞抚着两只兔儿,视线从茶盏上挪开,重新侧身坐正了身子:“本君不渴!”

珺林端着那盏茶,往前凑了凑,道:“水才是饮的,如此香茶西辞神君难道不品一品吗?”

珺林说话的间隙里,茶香袅袅弥散,那茶名唤“松风翠乳”,乃是西辞最爱。但因烹来繁琐费事,她又疲懒不善此道,北顾出嫁前倒是常给她烹上,如今她已经数千年不曾用过。方才闻得早已垂涎,却又觉得吃人嘴软,便强忍着。

“本君不懂品茶!”她又转了个身,避过茶香。

“神君过谦了。此松风翠乳是极娇贵的茶种,茶温四分余热最好,再后便失了味道。西辞神君自是见惯世面,只是不知能否赏脸?”珺林耐心极好。

“无需这般客套!”西辞将兔子往怀中抬了抬,尽量隔开茶香,鼻子却很诚实,狠很嗅了口。

“我们还是言归正传,论一论这白塔事宜吧”

“不急!”珺林明显感觉到西辞周身神泽仙气时聚时散,气息亦急促不稳。料想她定是未曾调息妥当,又在塔中折腾半晌,乱了脉息。只默默叹了口气,指尖聚灵,融灵力于茶水,起身持着茶盏,送至她面前。

“西辞神君远来是客,本君总要尽一尽地主之谊。只是,神君如此推却,难不成是怕本君茶中下……?”

珺林的话还未说完,西辞便已经接过茶盏,仰头灌了下去。

“下药此等下作之事,诸神之主做不出来。尚且还是八荒的君主!”西辞递回茶盏,本君确实渴了,能再要一盏吗,本君且慢慢品一品。”